姜柯一把捂住他的嘴,手臂发力将整个人拖拽进内室,福庆的身体蛆一样扭动,正要跨门槛时,忽然被他挣脱开,迅速爬到一边。
福庆瞄准小桌切豆腐的短刀,他距离这把刀近,一手便捞起来,神情顿时凶煞,吼道:“臭贱民,看老子怎么弄死你!”
他冲向姜柯,刀尖对准姜柯的脸,但手腕被扼住,两人只能僵持。
光亮刀刃距离姜柯越来越近,福庆被愤怒冲昏了头,眼睛里血丝密布。
正在此时,“砰”地一声响,豆腐铺大门被从外面破开,十多个带刀蓝袍一涌而进。
福庆感觉手腕上的力忽然发了猛,下一刻,他整只右手折了,疼得连连后退,撞到了带刀蓝袍人,又被立马按住。
为首那位蓝袍一眼便认出他,双手交付于身后,眯了眯眼:“真是胆大包天,以为当真没人敢治你们高家人了?”
福庆双膝落地,这才反应过来自己中套了,当场被衙门的人撞见,正逢新知县上任,与吴县大地主不合,被抓住了把柄,说不好会落个几十年大牢。
姜柯整了整衣袖,静静看着他,面色恢复平静。
一屋子人被一同带走,上了衙门,福庆撕心裂肺地哭喊:“没天理啊!你们这些人不是欺负老实人吗!”
他不肯进去,赖在大门口又哭又闹,引得不少人侧目。
从福庆在豆腐铺里放话时,姜柯便提前与人群中的熟人交代过,帮忙偷偷去报官,时机卡得正好。
蓝袍捕快踢了踢福庆的屁股,冷目以对:“你在这儿哭哑嗓子也无用,敢在叶县爷头上惹事,吃了熊心豹子胆。”
吴县新任知县姓叶,是前几日刚调换过来的,新官上任三把火,福庆可算撞到火头上了。
姜柯主动报案,说了事情的全过程,福庆因持刀行凶而被扣留。
“此事我们会给你一个交代,争取半月之内便会出结果,在此期间,你得配合我们审查,不可弄虚作假。”
姜柯答应画押签字,随后便被放回去了。
姜记豆腐铺损坏的东西需要重新换,他把用掉的银子记下来,等案子结束后再问高家索要赔偿。
吴县新官调来后,比以往确实快了不少,但也需要半月时间才能走完流程,目前和他有关的案子还要等几天才能处理。
……
翌日,私塾早课下后,邱深来找姜柯对典,刚说完第一句,便察觉到不对劲。
“怎么了?”邱深放下书,问他。
姜柯抿了口清水润嗓子,道:“邱兄,你可知晓高家宝?”
闻言,邱深脸色微变:“他可是咱们这儿的大地主,吴县半数以上的田地都在他手中,听闻最近新来的县令要推行朝廷颁布的新法,要收回大地主的田归为官府所有。”
“高家宝不服,把那新县令得罪了,说要上报知州,过些日子派人来捉拿他,结果人没派下来,反倒叫那高家宝气焰更甚,疯了似地放纵家仆到处闹事,镇西那边有几户人家也被盯上了。”
姜柯:“朝廷为何要收田地?”
“也并非全部收走。”邱深叹气,“听说是龙椅上那位与邻国使臣翻了脸,可能要起战了,但国库支撑不起军粮,只能回收田地,而且这几年要扩充武举名额,文试的人会削减。”
“我们这山高皇帝远的地方,最方便收田,左右那些地主也闹不上帝京,倒是被派来的官员遭罪,一边顶着上边压力,一边又要说通地主,也不见派几个人来帮忙。”
他们正在单独的书室里,说话声不大,隔间外没人能听见。
邱深又把声音压低几分,悄悄凑过来:“说句掉脑袋的话,咱大梁再这么一天天下去,迟早要败在那个老东西手上。”
他嘴里的人姜柯知道,正是当今圣上,换了旁人只觉得受吓,姜柯却是点点头。
“他一年换一出法子,跟小孩子玩闹似的,帝京已经被他整得一团糟,还不如……算了,你为何突然想起高家宝?”
姜柯:“他的家仆到我店铺里闹事,又拿不出证据,已经报官了。”
“真是巧了,新县令正想方设法找他家麻烦呢,他们可能会借你的案子大闹一番,高家宝放纵家仆,闹事是幌子,和新县令叫板才是真。”
“我明白,无论输赢,都是他们两方的矛盾,我只需站中立便行。”
县令毕竟是个官,姜柯这起案子的胜算很大。
两人正聊着,书室门忽然被敲响,邱深皱了皱眉,前去开门,外面正是裴临年。
裴临年依然是那身洗得发白的衣衫,胸口处印了淡淡的墨痕,他抱着书箱,说:“其他书室人满了,我能和两位同砚一起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