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程再把挂在两旁的陀螺和一把木刻手枪放在侄子的前面让他玩,然后去捡了那件换下来的小裤子放在木盆里,转头对侄女说道:
“妞妞在家和弟弟玩啊,姑姑去把弟弟的裤子洗一下。”
“好哒!”
承程洗好裤子回来,走到半路的时候,恰巧碰到了二奶奶的儿媳妇收工回来。
承程停下脚步和她闲聊了几句。
她告诉承程二奶奶现在病在床上不能自理,这两天更是只喝一点水,吃不进饭菜,情况很令人担忧,承程立即跟着她前去探望。
二奶奶就躺在耳房里,站在门口处就能闻到一股刺鼻的味道。
承程轻轻地走了进去,来到床前,俯下身子,唤道:“二奶奶!”
二奶奶瘦得脱形了,她睁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试探地叫道:“妞妞?”
“二奶奶,是我,我回来探亲。”
“不带孩子回来?”
“路太远,孩子还太小,等他们大一点再带他们回来。”
“哦。”二奶奶才说了两句就气喘吁吁了。
承程见状,就问她道:“我去拿点水来给您喝啊!”
承程走出去捧了半碗开水进来,小心翼翼地喂她喝。
她喝一口就不喝了,喘气说道:“妞妞,我,尿床了,你帮我换换。”
“好!”承程把碗放在桌子上,帮她换好裤子。
躺好后二奶奶就睡着了,承程轻轻地走了出来。
二奶奶的家人挽留承程吃饭,承程谢绝了。
她走出来后不久,就看到了三叔和文忠迎面走来,那个教她唱山歌,被自己的哥哥举报而被罚举着石头跪地的人。
他现在瘦了很多,也不像以前那样谈笑风生了。
他淡淡的笑了一下,道:“妞妞,你回来看你娘啊!你现在是大人了,也怪不得我老了!”
“三叔不老,是瘦了很多。”承程道。
“是啊!哎!你,在龙山,过得好吗?”三叔关切地问道。
“嗯,还好!”承程感觉到眼眶热,立刻眨眼垂下眼帘。
“去我家吃饭啊!”三叔道。
“不用麻烦了。”承程笑着答道。
三叔走后,文忠不由得叹了一口气,道:“命运啊!诶,你还不知道吧!景玉他,”
一听到“景玉”两个字,承程立刻下意识地竖起了耳朵听。
只听景玉道:“他的养父母去世后,他就走了,说是回去‘寻根’了。”
“原来他走了!”承程的心里五味杂陈。
文忠道:“你知道吗?你和鑫艳去山东石龙相亲后,他天天晚上和我去三叔家学唱山歌,他说等他会唱了就唱给你听。”
“我不知道,我也没,听他唱过。”
“哎!他啊,因为是个养子,很多人看不起他,我们是好朋友,但他人品还是很好的,可惜了!算了,说这些还有什么用呢?天就要黑了,你回去吧!”文忠说罢迈开步子走了。
承程经过五爷家的时候,他的家门已经上锁了,墙角处也都起了很多苔藓,承程的心里莫名有一种荒凉的感觉。
这个门口,以前她每天都会踩踏跨过。
进到里面,就会听见五爷那句雷打不动的话:“妞妞,你来了!”
除了二奶奶撒下手中的活过来看看,也就二景玉会偷偷地来帮她挑水了。
承程想起这些,想起景玉那张因为缺少营养而消瘦的脸庞,却总是露出温柔的腼腆的笑容。
在帮承程挑稻谷碰到村里的妇女调侃后,羞涩的脸红到耳根处,还偷偷地看着承程有没有生气。
还有那天承程回门归返的时候,他站在村口定定地望着承程流泪却始终不敢阻拦承程。
回想起这些,承程看不清路面了,眨了眨眼,才发现眼泪不可控制地往下落。
她抬手擦了一下,才发现自己在不知不觉竟走到了这条巷子里了。
这条巷子就在承程家门口的斜对面。
小的时候,景玉经常躲在这里直勾勾地看着她家的门口。
一见到她出门就立刻跳出来黏着她。
如果还碰上鑫艳一起的话,鑫艳总是对他翻白眼,他就落下一段距离在后面跟着。
承程想,如果时光可以倒流该多好!
如果人可以永远不长大该多好!
承程不想让家人看见她流泪,她停下了脚步把泪水擦干净了才进家门。
但是她不知道的是,她出嫁那天,景玉也是站在这里泪流满面的看着她盛装出嫁的。
太阳高照,承程戴着斗笠在山顶腰上挥舞着柴刀割草。
汗水顺着脸颊流淌来,迷糊了双眼,她一个不注意,就听到了“咔”嗒一声,是刀割到了一块石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