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见多尼向里屋走来,已经避无可避,李香君索性坐下等他进屋。
多尼推开门,站在屋外道:“香君,你连我和瑾惠的事都已知道,此事也没什么要瞒你的。刚才来客,是我十二伯,和硕英亲王阿济格和他三儿子劳庆。我十四伯这次在边外病故,我们正白、镶白两旗在朝中的顶梁柱突然没了。但是,我们两旗南征北战,从朝鲜到察哈尔,到入关剿灭闯匪,都是我们两旗旗主带着本旗将士完成的大业,但现在,有功,但名不就,所以十二伯不服,要替我们出头,继续给小皇帝福临作摄政王,延续我们两旗的家族荣誉。但担心其他亲王、贝勒不同意,所以商议准备在睿王府设灵堂,强力逼宫。”
李香君不知怎么接话,只好讪讪无语。
多尼走进里屋,叹口气,接着说道:“福无双至,祸不单行。我阿玛二年前已经突患天花去世,我阿玛三个亲兄弟没了两个,只剩下十二伯。现在能够帮我们正白、镶白旗说上话的,也就是他了。我们商议准备在十四伯家里灵堂起事,但我现在心里很乱,一点底也没有。”
李香君想了想,说道:“殿下的家事,哪里有我说话的份儿。但我觉着,殿下所处境地十分敏感,请务必三思而后行。”
多尼坐下,盯着李香君看了一会,问道:“为何这么说?”
李香君犹豫了一下,道:“我有一些话不知当讲不当讲。”
多尼好奇道:“但说无妨。”
“养母从小给我请老师读私塾,看过一些书。书中有言:‘成大功者不谋于众’。我刚才听到英亲王为了起事,还要先去说服两旗大臣,以寻求支持。殿下,起事逼宫,这是天大的事,自家血亲相商也就罢了,怎么能去和外人商议?只要有一人走漏风声,此事必败无疑。这是其一。”
“你继续讲。”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英亲王感觉待遇不公,衡量自身实力后便想猝然起事,以求攻人不备。但其他亲王是否做好因对之道,却一无所知。那日,我们在客栈发现镶蓝旗仆役札克丹在正白旗睿亲王府中供事,殿下怀疑此人可能是郑亲王济尔哈朗安插进去的探子。我想,可能还有其他暗探没有被发现。那么,殿下和英亲王有没有曾反过来对郑亲王府进行过刺探?如果没有,那在不知对方情资的情况下,贸然起事,岂非是瞎子行窃?这是其二。”
“恩。”多尼陷入沉思。
“‘人行于上,众必非之’,听殿下介绍,睿亲王和你父王,驰骋疆场,叱咤风云,是你们大清一等一的人物,因此你们倍受恩宠,可谓一人之下,众人之上。因此可以想见,其他旗主必定心生嫉恨,暗中忌惮。殿下可以先掐指算算人头,一旦起事,各旗谁会支持,谁会反对。如果敌强我弱,甚至只有贵旗自己支持,那么即使亲王殿下一时用强,其他人迫于形势而虚以委蛇,佯装依附,一旦得势则必然反扑,最后也会失败。这是其三。”
“那么,你觉着此事有几成胜算?”
“摄政王突然亡故,这是一国一朝重大时局之变。一般来说,各方势力都会做出相应动作,以应对接下来的势力消涨。我虽未身经宦海,但也曾从很多官场人士处知道,权力如磁石,越得势,攀附之人越多。如果睿亲王去世,人走茶凉,那朝中权势自是向对手倾斜。我担心,各方也许都在因时因势而动,其方向未必如殿下预期。”
“你是说,形势可能不乐观?”
“我只是从你们说话内容得到的印象,对大势并不清楚。”李香君。“但从英亲王筹措之策看,感觉他冲动有余,谋划不足,我担心殿下如果轻易依附于他,未必有利。”
“不依附十二伯,又怎么办呢?现在福临皇帝是我们这一辈人,但主持政务大事的,还是我们叔伯辈们这些老人。而资历最深的,除了我十二伯,就是济尔哈朗。”
李香君沉思了一会,道:“不知你父王与济尔哈朗关系如何?是否也如睿亲王一样与他水火不容?”
多尼想想道:“我阿玛是十四伯的亲兄弟,两人关系密切,朝野皆知。但与济尔哈朗面子上倒还过得去。”
李香君又沉思一会,道:“殿下既然如此信任香君,我就给殿下直抒胸臆,虽然未必正确,但可供你参考。”
多尼道:“快快讲!”
李香君道:“史书上道,皇帝年幼,常有辅佐之臣。但皇权很容易为外戚所挟持,所以有识之君会指派多位顾命大臣来辅助幼帝,目的是相互制衡,而使幼帝的权力不致被旁人所窃得。”
多尼道:“你是说,当年我十四伯和济尔哈朗共被设为摄政王,是出于平衡的目的?”
李香君道:“恐怕正是如此。我汉族史上多有幼君即位,却被权臣把控,后来被替代而丢了江山,这种情况往往是一名权臣控制时局。所以我想,你先皇可能是吸取汉人的历史教训,才作出二人辅政的安排。”
多尼道:“那又怎样?”
李香君道:“如今睿亲王亡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