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位姨娘,您这话说的,这都是一等一的好货,北京城您也就在凤庆祥找得到!”
“你去到你家库里去给我去找杭州谦庆和的春绸、绮霞绸,苏州瑞仙楼的十两绸、盛泽纺,湖州一锦阁的头蚕慢丝合罗、广东香缇斋的香云纱来,你道这位主子给不起钱么?”
那伙计知道懂行的来了,讪讪不知怎么应对。
布庄掌柜的忙走过来,连连打千作揖,“两位主子,得罪得罪,一听二位就是见过世面的。不过,现在兵荒马乱的,哪里找得到您说的这些高货。不过,库里有几匹湖州来的慢丝五弦,一直是给宫里的公公们留的。”说着对伙计使个眼色,“快把后库里的七里五弦给两位主子拿出来掌眼!”
雅娴对这些绸缎名连听都没听说过,愣愣地跟着李香君查看伙计搬出来的绫罗。看到从后库新搬出来的缎料,她才知道这些给宫里留的料子比刚才铺里摆的绸缎要高不止一个档次。
李香君细抚五弦缎锦,确是湖州七里村产出,才跟雅娴解释这七里五弦也算是湖锦里上品,虽然没有合罗缎轻薄合体,但做花鸾锦袍也是好的。
雅娴大手笔,让宝苓把布庄几匹五弦锦全搬上马车,才经李香君提醒想起给蛾儿扯布料的事。两人又买了几匹高阳标布和昌邑蓝布,给孩子做棉袄里子。
出得门,雅娴贴在李香君身上,拉着手,喜滋滋地道:“妹妹怎么这么有见识,没有妹妹,姐姐说不定要被那伙计骗了。”
“妹妹幼时在江南金陵过活,那本就离丝绸之乡不远。妹妹我又好美,整天往那些绸店布庄跑,久了好歹知道一些行事。没想到在北京这天子脚下,还没有苏杭市上的货多。”
雅娴眼里恨不得羡慕出水来,定要李香君答应下次还要陪她出来购置迎娶过门时的布料、香粉。
两人刚把蛾儿抱上车,突然从斜刺里赶过来一个剃头匠,肩上担着一副剃头挑子。挑子一头是一炉炭火,一头是是些个脸盆剃具。
剃头匠急着赶路,担着挑子一路晃荡,眼见着挑子的火炉就要碰到雅娴。
李香君一把将雅娴拉到一旁。炉子擦着雅娴身边而过。雅娴一惊,怒骂道:“走路瞎了眼吗?差点撞到你姑奶奶!”
那剃头匠见炉子差点碰到身穿锦服的官家女人,更是一惊,连忙闪躲,不料挑子一晃,脚下一滑,直向路中间撞过去。
这时路中间一亭八抬蓝呢大轿正在经过。这剃头匠连人带挑子“咣当”一声就撞在了那亭轿子的侧身,把抬轿的几个轿夫撞得一刺溜差点摔倒,而那挑子一头的炉子哗的一声,炭火煤球全泼洒在那个剃头匠身上,疼得那人“啊”的一声惨叫。
在轿夫的咒骂中,那蓝呢大轿轿帘被轿里的人刷的一声撩开,走下一个身着三品官服的老者。
老者头顶花翎官帽,身穿四品蓝色锦缎官服,帽子下却是一付苍白皮肤,高鼻深目,满脸皱纹,却留着一缕花白的胡子,长及前胸,年纪看上去六十开外。显然,老者也被轿子被撞惊吓了一下,嘴唇有些发抖。他看向正在哭爹喊娘的剃头匠,连忙让轿夫停止叫骂,收拢起官服的袖子,帮助剃头匠拍开他身上的煤球。
“你......你,有没有被烧到?”操着不太标准的官话,老者满脸关切地望着剃头匠。
剃头匠看自己冲撞了官轿,轿子里的大官儿就在眼前,更是吓得收住惨叫,掉头向那老者跪下,忙不迭地求饶。
“老爷饶命!老爷饶命!小的不是成心的,小的该死!”
“我没有事,别怕。我看看你烧到哪里了?”老者慈眉善目,缓声说道。
“小的没烫到,小的该死!”剃头匠还是余惊未消,强忍着烫伤连连磕头。
老者抓过剃头匠的手,指着几处烫得已经发红的位置,说道:
“看看这里,烧坏了。”老者俯下身躯,仔细查看剃头匠的烫伤位置,“你别动,我给你上点药。”说罢,转身回到轿里,似是在寻找药品。
李香君从来没见过身着官服的洋人,正在好奇地在旁观察。雅娴却在旁拉了李香君一下,轻声道:
“妹子,真巧啊,今天咱碰到贵人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