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娴和李香君在苏璃处又聊了会天就辞别回去了。
李香君知道雅娴在嫁到郑王府前,一直在睿王府照料蛾儿,回雅娴居所的路上,就把前日从炤毓那里获知蛾儿的消息告诉了雅娴。
雅娴听了大惊,道:
“蛾儿这么年幼,要是送到蒙古去那可不毁了?”
李香君摇头叹道:
“唉,蛾儿真是命苦,也不知有没有法子请皇上开恩。”
雅娴低头沉默了半晌,道:
“如果是皇上决意要惩治王爷家的子嗣,确实很难办。不过,其实也不是没有法子。”
李香君喜道:
“姐姐可有什么法子?”
雅娴回忆道:
“记得我爹以前说过,太祖时也有过皇子犯了大罪,连坐了家里孩子,要流配到察哈尔外边的草原。后来那家人找了本旗的贵族,把孩子过继过去当人家的儿子。朝廷也没有深究。”
“这样瞒天过海也可以?”
“可以是可以,但不能给朝廷知道,流配的那个是那家人家奴的孩子,狸猫换太子的戏码而已。还有啊,过继过去的那家人也得是靠得住的。”
“要救蛾儿,少不得也可试试此法,只是其中关节太多,不易操作。”李香君愁道。
“我带蛾儿这段时间虽然不长,但是愈发觉着蛾儿聪慧可爱,要是她被送到蒙古,肯定是送给哪家那颜(注:蒙古贵族)家养着,长大以后当个福晋,可那边都是荒漠,部落之间也是相互争斗,命运完全不在自己掌握。唉,可怜啊。”
李香君辞别雅娴,想着在郑王府中的所闻所见,一路上沉思无语。
时近三月,信亲王府花园里柳色已青,春风拂面,涵曦斋前的池塘也已开始解冻,春水涟漪,翠鸟轻啼,万物复苏。
李香君收拾居室,看到了从睿王府荟玉楼取回来的“西洋送子观音图”,想到曾经和汤若望曾经有约,去钦天监拜访,最近事务繁多,竟忘记了。于是坐到书桌前写了一张手笺,托董得全打发小厮送到钦天监。
次日,小厮回报说,汤若望当日下午愿在钦天监迎候李香君。
进到钦天监的府衙,一座青瓦面阔三开间的正殿立于李香君面前。正殿的枋檐下挂着一个匾额,写着“洞参紫微”四个字,也不知由谁家题写。两旁有两座翼楼,与正殿四合成院,院子里种着三人环抱的泡桐、国槐等参天古木,正在萌发新芽。
汤若望身着四品蓝色吉服,上有孔雀望月的补子,笑咪咪地站在院子里,见到李香君进门便快步迎向前拱手道:
“吴夫人,老朽等候多时了。”
李香君福道:
“汤爷爷日理万机,民女打扰了。”
汤若望将李香君请至主殿的堂屋,屋里清雅干净,简朴平易,房间中堂位置挂着一幅极大的星图,星图下面条案上摆放着数卷书册,还有几件叫不上名字的装置,其中有一个木制球体,上面似乎画有地图。左侧开间的内室,有一张简单的床铺,床铺旁一个书架上,堆集着大量书籍。窗前摆着一个大大的书桌,上有文房四宝,似是汤若望平时办公的位置。
汤若望请李香君坐在条案一侧的圈椅上,一个杂役奉上清茶,二人一边喝茶一边客套,汤若望为李香君介绍钦天监日常事务。
接着,汤若望放下茶杯,稍顿一下,开口道:
“吴夫人,此行可是为槿惠侧福晋的事而来?”
“正是,上次在前门偶遇您,您提到了我姐姐,我这里正好有几件她的遗物,我想可能与您有关,今年送给您看看,为我解一下迷团。”
李香君取出“西洋观音送子图”和那本羊皮画册,双手呈送到汤若望面前。
汤若望接过两件东西,仔细查看一下,就放在条案上,道:
“这两件物事是我送给玛丽的。”
“玛丽?玛丽是谁?”
汤若望微笑一下,
“玛丽,就是你的槿惠姐姐。这是我给她取的教名。”
“教名?槿惠姐姐已经入了您所在的教派?”
汤若望点头道:
“玛丽,哦,槿惠在遇害的五年前,已经受洗信教了。”
李香君虽然早已猜到槿惠和汤若望之间,可能是教导和教众的关系,但直到汤若望嘴中承认,才确认了当初娜仁告诉她的情况。
李香君又一转念,吃惊地看着汤若望,
“汤.....汤爷爷,你怎么知道槿惠她......她是遇害?”
汤若望蓝色眼球目光深邃,毫不躲避,宁静地回视着李香君,
“因为槿惠是主的虔诚孩子,她不会违反教义而自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