着杜如晦,以及杜如晦身后的庄国国君,笑着道:“你居然问我为什么?”
“段将军。”杜如晦摇摇头:“我希望这不是真的。”
段离怨毒地看了杜野虎一眼,但杜野虎死气沉沉地立在那里,并不说话。
所以他又回过头来,笑道:“不,这是真的。我带了永昌郡的布防图,我带了军部谍子的花名册,我带了九江玄甲的所有核心机密……”
他厉声道:“我要把它们全部带去雍国!”
段离说的所有这些东西,此刻都在一位宫卫的手中。
与此同在的,是一只险些被损坏的储物匣,从痕迹来看,应该是段离被抓住时,想要销毁,但是被及时阻止……
阻止此事的人,自然只能是杜野虎。
人证物证俱在,大概也是段离此时并不抵赖,反而颇有些死猪不怕开水烫的原因。
可尽管看得明白,杜如晦还是表现得非常难以接受。
他面色沉痛地看着段离:“段将军,我没有想到,我没想到……”
他怒道:“陛下对你还不够厚待吗!?”
“你虽然废掉了,但是职务未失,仍然是九江玄甲之统帅,御赐衣甲,俸加三成!你知不知道,陛下今日还在与我商量,要许你一个伯爵之位!!”
换做是往日的段离,这会应该已是泪流满面了。
但现在他只想笑。
欺骗属下,让属下去送死,难道是厚待吗?
职务是未失,但实权已经被以“将养身体”之名剥离了不是吗?
赐我衣甲?老子都是一个废人了,穿上御赐的衣甲能干什么?去给贺拔刀上坟吗?
至于所谓的商量出一个伯爵之位,还不是你杜如晦一张嘴?谁他妈知道你们商量没商量?
国战都结束这么久了,现在才说赐爵!当老子一直那么傻?
段离想纵声狂笑,想破口大骂,但同样不出所料的……他已经说不出话。
他不仅说不出话,还深深地低下了头。
并且眼泪已经不由自主地滚落!
看起来,就是迷途方悔、羞愧万分!
而杜如晦转过身去,独自继续着这段戏剧。
大庄的国相大人,向着国君拜倒,哀声道:“段离一生为国,一时糊涂!虽犯了不赦之罪,但老臣跪请陛下,留他一个全尸,同时遮掩此事,勿伤其身后之名!”
大庄的国君陛下,深深叹了一口气:“国相伤心如此,孤又何能无动于衷?便允此奏,名爵虽不再赐,生前之名也不相夺。便算是庄雍战场上并肩一回……全了此段情谊!”
“老臣,叩谢君恩!”杜如晦深深叩了一个头。
然后起身,随手拔了一名宫卫的佩刀,几步走到段离面前,半跪下来,半扶着其人,一刀穿心!
这一系列动作干脆利落,竟有一种凌厉的美感。
他是一国之相,有他的威严和气度。但是国家需要他做一个刽子手的时候,他可以比任何刽子手……都更像刽子手。
此刻他抱着段离,拍了拍其人的后背,算是最后与之告别。
而后松手,起身。
簪得一丝不苟的乌发,没有半点动摇。
段离失去了所有生命力的尸体,就这样软软倒地。
没有人知道,在生命的最后,段离在想些什么。
或许……是真的在悔恨吧!
唯独,唯独杜野虎是知道的。
他知道这个像死狗一样软倒在地上的男人,死前一定是在心里大喊——杜野虎,你发了誓的!
所以杜野虎眼中有泪,他止不住。
没有拔刀砍向杜如晦,已经用尽了他所有的克制。
他真的无法再遏制悲伤。
好在段离说过,悲伤不是问题。情感越真挚,越不是问题。
段离还说过什么?
杜野虎想啊想,终于想起来了。
在有如深渊的恨和痛之中,想起了……将军的嘱托。
“啊!!”
杜野虎忽然一声大吼,虎目染泪:“我杜野虎大好男儿,忠义不能两全!有何面目苟活于世!?”
他拔出腰刀,反手自斩脖颈!
这一刀极狠极快,没有留半分余地。
他是真的抱着必死的决心,要在这庄王宫外自尽!
军刀斩入脖颈足足过半,鲜血奔流如瀑!
而后,才被一只手抓住。
庄国皇帝庄高羡的手。
他一直冷眼旁观,直到杜野虎这一刀真的斩下去、并且下一息就真的要死去时,才出手拦刀。
庄高羡右手抓住杜野虎的军刀,轻轻一拉,便将此刀带回。
同时左手轻轻拂过,止住杜野虎喷涌的鲜血,弥合他的脖颈伤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