气:“姜卿,朕收回刚才的话语,请你原谅一个父亲的伤心。”
灵堂之内,依然缄默。但人心骤起狂澜,谁也无法平息。
这位成就大齐霸业的天子,竟然自陈其错!
姜望真何人也?
天子之恨人,此刻法场上被凌迟的阎途正在描述,其人为大齐征战数十年,建功无数,名列兵事堂,一朝成囚,连个陛见天子辩解的机会都没有。
天子之爱人,有重于山岳,恰在眼前。
是以天子之尊,向姜望道歉。是以天下之重,伤姜无弃一人。
殿内无声,唯有齐天子的声音在响起。
“姜氏有名无弃者,朕之爱子。生于霜冬,剖于母腹。朕谓爱妃雷氏无弃我子,到头来天嫉之!
寒毒入命,生即绝途。然意不曾消,志不曾衰,与天争命一十七载。一步神临,剜尽我大齐腐肉。
朕爱之痛之,一生莫极此哀!”
齐天子就站在灵柩前,一低头就能看到姜无弃沉眠的脸。
他的视线扫过姜无华,顺便掠过姜无庸,在姜无忧的脸上移过,也扫过了姜无邪。
那一瞬间威如山海:“无弃之死,是朕之大不幸,是汝等之大幸!”
姜无华、姜无庸、姜无忧、姜无邪,全都跪倒在地,不能抬头!
太子妃亦随着姜无华跪下了。
大齐皇后垂眸不语。
细究年月,大齐皇帝经历了多少波澜壮阔,却说一生莫极此哀。
她这枕边之人,后宫之首,终究不能言。
齐天子低头看向姜无弃,看着这张俊美的、结着寒霜的脸。
沉默许久,伸手轻轻拨开他的嘴唇,自袖中取出一块白玉,放进了他嘴里。
“你的玉,父皇还归于你。”
口中含宝,丧葬之礼。
大齐天子亲手完成了这一步。
也宣告着姜无弃这个人,在法理意义上也真正死去。
当然他离开的时候是洁白的,如玉无暇。
这份清白,由天子证明。
冯顾额头贴在地上,泣不成声,老泪横流。
姜望先前在姜无弃的书房里说,希望姜无弃走的时候,得到了他想要的。
冯顾明白,姜无弃已经得到了……
把姜无弃负罪的玉还归姜无弃,这个简单的动作,似乎已经让齐天子恢复了平静。
灵堂内众人所感受到的巨大压力,顷刻消散一空。
“回宫。”天子说着,不再看姜无弃,也不再看这灵堂一眼,兀自往外走。
韩令一言不发,跟在身后。
天子从皇后先前站着的这一边走,右手边是灵柩,左手边是跪着的太子妃和姜无邪。
他走过。
走过站着的修远,跪着的姜无忧,站得笔直的姜望,终于也走过跪伏在地上的冯顾,离开了这座长生宫正殿布置成的灵堂。
就这么一去未回头。
按礼制来说,整个丧礼还未结束,人都没有来齐,最后的吊唁还需要温延玉来主持。
但天子已经走了。
姜无华、姜无庸、姜无忧、姜无邪,一时皆不能言。
姜望缄默不语,他
潜于深海之下,其实也有怒涛。
大齐皇后看了看这些皇子皇女,淡声道:“都起来吧,还跪着做什么?”
几位皇子皇女各自起身。
皇后似是累了,转过身来,自在
她的手在空中拂动,叫人感受得到一种无力。
皇后虽是如此说,但几位皇子皇女当然都不可能现在走。
天子才问过,来这么早是想表现给谁看。若是天子前脚走,他们后脚就离开,才真叫撞到了刀尖上。
皇后的话音已经落下一阵。
曹皆起身道:“臣尚有军务未竟,先行告退。”
紧随其后,陈符、修远亦起身离去。
像他们这种名列兵事堂、政事堂的帝国重臣,除了叛国等大罪,已经很少有什么事情能够动摇地位了,并不需要太多的表演。
且身居此位,的确是诸事缠身。今日能来奉香,已是对姜无弃相当的尊重。
香已奉过,天子既然离开,他们也没有什么留下来的必要。
三位大人物都走了,姜望自然更不会留下。虽然他今日本是打算要全程参与姜无弃的丧礼,并不是真为了在重玄胜面前炫耀,而是为了全姜无弃赠礼之谊,本心是惜英雄。
但今日天子那样一问,他此时再留在这里,就不免有几分表演的成分。再者说,他也不愿继续在这里感受皇室内部的压力。
故而与姜无忧交换了一个眼神,便向皇后请辞离去。
将将踏出殿门前,冯顾起身道:“老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