飞上高天,为诸方真君所见证。
“半夏!”于阙怒而回身!
这一战于景国全无好处,他还在努力转圜,不惜为人所笑,挡了这边挡那边,靖天六真却有自己的想法。狗胆贼,不知国事为大!
“于帅!请敬告朝廷诸公。”半夏将自己的袖子慢慢卷起来,露出青筋暴起的一双手,将所有的深恨,都碾在字句里:“这天下大局,恕我等六人不能顾念了。姜望不死,我们活着也没什么意思。”
苍参、陈皮、茯苓、白术、甘草,依次落在他身后。
都不言语。
已无须更多的言语,他们的杀心,和姜望是同等坚决。
姜望起先愕然,继而大笑,狂笑。
他狂笑着转过身来,与靖天六友在这天京城的长街相对:“好!!!我素知诸位品德,便请天下宗师见证,姜望今日若能死在六位上真手里,虽死何憾!”
此刻天街寥落,门窗尽掩,各类旗幡都低垂。屋檐上挂着的几串风铃,叮铃铃寂寞地响着……
街面上便这七人而已。
斗厄统帅于阙,东天师宋淮,南天师应江鸿,以及诸方绝巅法相,全都悬在空中。
姜望却又蓦地收住狂笑,仰头看着韩申屠,规规矩矩地行了一礼:“韩宗师!三刑宫是法家圣地,法家最讲规矩。这份生死状,也算是我们七人定了血契,立了规矩。为了体现法家之精神,保证决斗的公平……不知您是否可以封闭此街,直至一方死绝?”
于阙皱了皱眉,没有说话。
姜望对景国有不加掩饰的不信任,他于阙就算想开口,也无法否认这种不信任的根源。
毕竟他扪心自问——真到了生死关头,尤其是若六真落在下风,他真的会出手……
旁边的应江鸿法相却道:“姜小友,我知你性烈,但你身法极佳,封闭长街,战场如此之狭,会不会对你不太公平?我泱泱大景,不愿意叫人说闲话。你若信我,我来督战,不叫你们逃脱便是。”
姜望直言不讳:“我当然信您不会让我逃脱!但我更信韩宗师不会让所有人逃脱。”
照悟禅师断眉一错:“你应江鸿就是景国人,怎么能督战?”
应江鸿淡声道:“举贤不避亲。应某的信誉还是有保障的。”
“一边是景国的真人,一边是太虚阁的真人,都跟齐国没关系!”姜梦熊出声道:“要不然让我来督战吧,我这个人最公正了!”
应江鸿看了他一眼:“那还是交给韩宗师吧!”
韩申屠没有直接表态,而是看向靖天六友:“你们觉得呢?”
“我们没有异议。”半夏沉声道:“我现在只想我脑海里的一切快些发生。”
韩申屠是个行事干脆的,他的法相虚影,在这一刻骤然凝实。
一种无法用言语形容的威慑,倏然降临于天京城东,而诸方绝巅之法相,瞬间尽成背幕!于阙、宋淮,亦成局外人!他们也理所当然地没有去对抗。此时是天下诸方的注视,这是应有的距离。
规天宫执掌者、当世法家
天京城东城最繁华的这一条长街,至此封锁为斗场!
而姜望在此刻抬举他的手,按出虚空中古老阁楼的印痕,将之缓缓推离。
“太虚阁楼乃太虚之宝,不能为私恨而用。故我断开联系,免得生死关头,引为救命稻草,不能自控。”他表现出了异乎寻常的耐心,完全不像是一个马上要报仇雪恨的人,认真地说道:“太虚无距乃太虚道主手段,为太虚事务而赋予,我也自行禁止。绝不涉于此战。”
“呀!”白术的声音里,带了点刻意的惊奇:“看来你要清清白白地杀死我们。”
姜望看着他:“其实清不清白不重要,杀死你们才重要。我只是不想留下口实,不想给任何人插手的理由。”
“很好,看到你这么坦诚,又是这么的恨我们,我也终于可以放下心,好好迎接你的死期!”半夏向着天空的方向拱了拱手,洪声道:“皇天在上,诸方共鉴!为人族大局,吾等已是一忍再忍,今忍无可忍,不得已抵命入局,约斗生死——”
他竖起左掌,而以右手食指为刀,慢慢划开掌心,令鲜血流溢。
真人之血,感召天地。
他的表情十分肃穆:“姜望是天之骄子、人族英雄,气运所钟!吾辈皆疲老,然也一生尽责,百年奋苦,为人族砥砺,不惜此身。吾辈虽老,又何尝没有年少之时?吾辈少时,又何尝不是天骄!今以靖天六真合数千年之功业,绳生死于一命。不求天意垂怜,但求因果皆消,两相不怨!”
真血洇在空中,隐于冥冥。
姜望在厮杀开始之前,想方设法,杜绝景国干扰的可能。
靖天六友也在厮杀开始前,以巨大代价,抹掉姜望身上有可能系着的“天意所钟”。
他们的确有相同的决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