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暗,城西巷尾的破败老院子。
换好虎卫甲胄的裴归尘,接过出城路引。
然而,临出门,却顿住脚步。
同样伪装成西狱虎卫的兰弥,疑惑,“有事?”
裴归尘转身走到窗边,掀起帘角。
看清了暗处的斥候,男人的阴鸷眼神变冷。
见状,兰弥似笑非笑,那张因失血而惨白的脸愈发阴森。
除了人屠王手下的黑衣水鬼,暗中跟踪,竟还有那位轩辕公主的斥候,这是打算包饺子?
“哎呀,是顾指挥使背叛了你?”
“你之前说,赵先生暗中传了消息?”
裴归尘不答反问,提起的赵先生,令兰弥警惕。
“赵先生确实传了消息。”兰弥忍着胸口箭伤的剧痛,郁闷道:“说起来,如今的施家主倒是疼爱那一母同胞的嫡妹,宣王妃回娘家一求情,施家主便答应帮着救外甥。”
“暂不出城。”裴归尘当机立断。
兰弥起疑,“为何?再不走,咱们迟早被黑衣水鬼逮住。”
裴归尘冷然扫过院左和院右,分别来自轩辕凤燃和阿宝的手下监视,思忖良久,沉默放下帘角。
老巷暗处的监视,被隔绝在外。
院屋里,裴归尘边脱虎卫甲胄,边解释:“宣王府已然暴露,施氏船帮不服管教。不想丢掉对银珠城的控制,扶持这城里的吴氏作为傀儡,徐徐图谋,是最好选择。”
“但在那之前,得先借阿宝的手,除掉施氏船帮。”
闻言,兰弥了然之余,笑得戏谑。
“你们大启人,总喜欢挑拨离间。”
半个时辰后,斥候发觉不对劲,派了轻功最好的潜进院里。
却悚然发觉,那队西狱虎卫,全死了。
再推开院屋,早已人去楼空。
斥候紧赶慢赶,在城内策马狂奔,回大福楼船报信。
随后,俞槊率领水师兵士在城中大肆搜查。
那大张旗鼓的劲头,只差敲锣打鼓,昭告天下。
“自今日起,为免商船启程不便,公主殿下特意下令,先开城南门!若有出城者,可持海舶司特发的货物名录通关。”
接下来的两日,暴雨依旧肆虐。
城中看似波澜不起,却是暗潮涌动。
而阿宝特意放低姿态,拜访了施家主,也就是宣王妃的兄长。
很快,满城商旅,议论纷纷。
有的言之凿凿,受姻亲牵连,施氏船帮触怒龙颜,怕是躲不过抄家灭族的大祸;也有的猜测,公主殿下既然亲自拜访施家主,说不定是打算给施氏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
直到八月初八,一群蒙面黑衣人劫狱。
驻守客栈地牢的海字部暗卫早早便收到了密令,配合得天衣无缝,该装受伤的,迎着刀锋擦过,捂着伤口倒下,不动了;该扮震惊的,慌乱失措地大喊着有敌来袭,直奔大福楼船;该演追击不利的,马厩里光是解缰绳,就花了许久。
然后,这群蒙面的施氏家兵冲到城南门口。
俞槊和手下兵士假装巡逻至此,实则守株待兔。
又是一番厮杀,宣长渡亦拿起了剑。
不远处的客栈阁楼里,阿宝举着望远镜。
视线里,俞槊和手下兵士按照她要求的,半守半攻,既给这群蒙面的施氏家兵留了成功突围的希望,又稳稳将施氏家兵困在城南门口,只等着第三幕戏开场。
而距离南城门不远,城墙的拐角隐秘处。
停着的那辆马车虽不起眼,但阿宝认得车夫,恰是她先前拜访宣王妃的时候,见到的菡萏院管事姑姑。
那么马车里坐着的,就是宣王妃。
一想到宣王妃,还有施家主,不惜将施氏船帮置于险境,亦要保下宣长渡一命。
阿宝突然想,被母亲和舅父如此疼爱的,本该是孟观镜。
这时,谢无碍等得耐心告罄。
“皇姐,或许那姓裴的渣滓不会出现了。”
“他,一定会来的。”阿宝笃定地攥紧了望远镜。
一向习惯掌控的裴归尘,定然想看施氏是如何被她所灭。
果然,突然,一辆马车从远处疾驰而来,冲进了俞槊的包围圈,轰地爆炸。
黑烟滚滚中,一道猩红长袍的高大背影,提着血剑。
带着奇怪的熟悉感,闯进了阿宝的视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