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色酣然的中庭乐宴。
却有深山的夜风狂卷而入,带来透骨寒意。
而众目睽睽之下,沉重的脚步声越来越靠近。
下一瞬,裴归尘解开他的狐裘,兜头朝阿宝罩下。
蓦地,直视站在他一步之远,隐匿于兜帽阴影里的玄袍海匪,“没想到是晏海主,别来无恙。”
“别来无恙,裴大公子。”薄且冷的低沉嗓音,“听说裴大公子在江南受了重伤,没想到竟还没死。”
秃鹫凶狠拔刀,却被裴归尘一记冷峻眼色摁住。
“未曾料到,晏海主竟也尚在人世。毕竟,听说晏海主独闯元姥山,单挑足足七十九道致命机关,勇气可嘉。”
话音落下,两人相对沉默。
而被遮挡了视线的阿宝,终于努力听清了他们两人的对话。
万籁俱寂,噤若寒蝉。
紫姑姑笑着打圆场:“楚越海主威名,奴家早有崇敬……”
“都说浮屠山的冬猎有趣。”晏海熄环顾周遭纸醉金迷,剑眉微沉:“此番得以亲眼目睹,果然传言不假。”
裴归尘沉声:“楚越海主,来的巧。”
话音未落,阿宝顿觉手腕被裴归尘攥得更紧。
兜帽遮掩的暗处,晏海熄薄唇冷扬:“谁能料到裴大公子在帝都的那一步棋竟出了差错。也是奇怪,裴大公子给的稷首山消息为何独独漏掉了其中,最重要的一段?”
差点害他和那群人一道,被葬进稷首山。
闻言,裴归尘沉默一瞬,嗓音愈沉:“以晏海主手段,既然此刻现身于浮屠山,想必它已解决圆满。”
“那是自然。”晏海熄逼近,站在裴归尘身侧,别有深意地压低了嗓音,只他们三人听得见:“裴大公子的弑父筹谋如此精彩,我自然得倾力相助,好让裴大公子所布之局,如天衣无缝。”
这一瞬,阿宝如雷轰顶。
再回想起最后那一封危机重重的,晏海熄的信。
她信他生死一线,特意命谢无碍连夜带金蝰斥候驰援相救。
但如今,晏海熄正大光明地现身裴家冬猎,那一番话里话外分明就是他帮着裴归尘,算计了裴南山。
她又被骗了么?
晏海熄背叛了他们的约定,倒戈与裴归尘结盟?
被笼在厚重狐裘里的阿宝,满心寒意。
那么,她那谢弟弟呢?
还有藏于元姥山的七根镇魂钉,难道又落在了裴归尘手里?
强忍着怒意,阿宝不动声色,回想着被裴归尘挡住视线时,她最后一眼勉强看到的晏海熄。
毫发无损,眼神复杂得叫她难以琢磨。
思及此,阿宝愈发犹惧。
而裴归尘蓦地,冷然轻笑:“既是如此,多谢相助。此番冬猎,晏海主尽管享受,也算压压惊。”
闻言,晏海熄锐利视线扫过那一截从雪白狐裘漏出来的纤细手腕,而裴归尘紧紧攥在他手里。
力道重得,手背青筋暴突。
见状,晏海熄心中冷笑,竟如此惧怕失去她么?
那么,他故意提起那弑杀裴南山的筹谋叫她知晓,裴归尘还能容忍她知晓他的秘密么?
一想到裴归尘要亲手打碎心爱之物,便令他期待。
“你们浮屠山的冬猎猎物,当真是有趣。竟能叫裴大公子众目睽睽下,紧攥不放。”
晏海熄收回视线,冷眸沉沉与裴归尘对视。
被裴归尘反将一军,算计得命悬一线,他很不痛快。
自然而然,也得找裴归尘的不痛快。
“裴大公子挑中的,必然是最好。”晏海熄冷道:“既邀了我来冬猎,不如,将她给我。”
话音未落,阿宝痛得蹙眉。
而裴渣滓一边将她的手腕攥得更紧,仿佛要捏碎她腕骨般,手劲极重,一边竟笑了。
只是,笑得极冷。
“晏海主,适可而止。”
“裴大公子竟然动了真怒。真是稀奇。”晏海熄亦冷笑道:“既是如此爱重,我自是乐得成人之美。”
话音未落,阿宝便被裴归车拽紧手腕上楼。
但刚踏上两阶楼梯,她便听晏海熄厉声道,“等等!!”
她的另一只手被拽住。
满堂更死寂,而裴归尘骤然顿住脚步,转过身,居高临下地看着低他两级楼阶的玄袍海主。
裴归尘笑眸深处,似冰封:“晏海主为何如此反常?”
还能为何?自然是狐裘下的小姑娘,是阿宝!
但裴归尘这一问,他却无言可答。
沉吟须臾,晏海熄收回视线,假装并未被那指缝间金针的一线冷光刺痛,但被狐裘笼罩的小姑娘却叫他心念骤紧。
直到半晌后,楚越的晏海主,面沉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