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年前,添香庭有女奴行刺裴南山。
生死瞬间,裴南山一把拽过亲生儿子当肉盾。
而这亲子恰好是,少年裴归尘。
被剑刃刺进胸口的瞬间,少年能感受到它的薄而锐。
被死亡触摸的感觉,竟是如此。
紧接着鲜血涌出,大片温热的红濡湿了袍缎,终归是少年, 痛极时的惊慌让他下意识寻找依靠。
但只有混乱里,亲父逃离的背影。
出乎所有人意料的,重伤的少年竟挣扎着活了下来。
而亲父探望时,只居高临下地,施舍了他一句赞赏:“你做的很好。何为父子?我为父,你是子。”
“替为父去死,既是你的孝道,亦是你的荣耀。”
原来这就是,父子。少年懂了。
那么,何为母子?
为何大夫人从不让他喊母亲?
厌恶,痛恨,无视……
难道这些就是母子?
尚存期盼的小少年,从母亲处得到的,果然仍是轻飘飘的。
“竟然没死,真是可惜了。”
“这贱命,果然就是长。”
父子,母子,呵。
没多久,小少年伤势尚未痊愈,却听鞭炮齐鸣,欢天喜地。
院中下人窃窃私语,满是戏谑嗤笑。
“那女奴倒是美,竟让家主留在了身旁伺候。”
“唉,说到底,还是咱们院里这位,空有裴氏嫡子的名头,却是爹不疼娘不爱的弃子,伤了就伤了。”
很快,女奴成了裴南山最宠爱的小妾。
而小少年接受了命运的残酷安排。
却未曾预料到,他开始算计某位公主殿下的那一日。
醒来第一眼,竟是终有人守在了他的床榻边。
明明是隆冬雪重,那天的日光却出奇地暖,映着她笑得弯弯的明亮眸子,关切又惊喜。
“佛祖保佑!你活着!!”
公主殿下的笑眸,不仅热烈得灼烫他的心脏,更将他的阴暗卑劣,照得愈发的一清二楚。
一时失神的白袍公子,突然想起了破庙遇到的那个小姑娘。
倘若破庙里,救他的那个小姑娘并未离开。
或许他睁开眼时,她也会这般笑着期待他活了下来。
“药还烫着,你慢点喝哈,还有,上回我见你喝药蹙眉,便照着我的习惯加了半勺桂花蜜~”
白袍公子低头盯着公主手中,冒着热气的一勺乌黑汤药。
在浮屠山,在犬笼,在白骨峰。
喝药寻常得如喝水一般,谁也不敢矫情说半个苦字。
但小公主又关切道:“若你还觉得苦,我还准备了好多饴糖!红参,青枣,原本还有桂花的,但我用它酿了酒。”
没人告诉他,骄纵任性的公主,竟是这般自来熟。
她总是快活爱笑,“张老说你得动动~~恰好上林苑新生了俩只小狮子,我搀着你,咱们去瞅瞅叭?”
那年的风雪寒冬里。
她朝他伸过来的手,很柔软很温暖。
白袍公子沉默,他做好了万全准备,来骗取她真心。
但他意外发觉,她竟是如此的好骗。
晨曦破开山雾,而阿宝趁着喝了药的裴归尘昏睡无力时,沐浴更衣,换掉了那身被巨兽血湿透的夜行服。
正打算四处溜达探听消息,午后却落了一场雪,山间覆白。
下铁琴峰的栈廊被堵。
而这座偏僻小院,被凉意侵蚀。
原来这才是你长大的地方么?仔细搜寻了整间院屋的阿宝收回视线,听着窗外风雪呼啸,静静望着裴归尘。
前世,她曾陪他回过淮南裴宅。
但那座东边小院落,摆设虽是一应俱全,却崭新得毫无人气。
如今回想,他分明不熟悉那座小院落。
犹豫着,阿宝将取暖的火笼,默默拉近床榻。
但高烧的男人浑浑噩噩,竟有泪从眼角滚落:“阿宝,若,若是我真救了你……”
闻言,阿宝神思微怔。
前世,裴归尘从刺客手里救她是假的。
但六个时辰前,黑岩塔底的那块巨石轰然砸落,若非裴归尘及时将她扑倒,她怕是已被砸成了肉饼。
裴归尘是真的救了她一次。
荒谬沉默时,她看到裴归尘指尖有血迹。
犹豫良久,正想替他擦干净,却被进来换药的秃鹫打断。
迅速松手起身,阿宝警惕地退回床头。
秃鹫边敷药,边道:“适才那幕,我看见了。”
闻言,为找到开物玉简的线索而满屋搜寻的阿宝,心念电转,满脑子都是该如何搪塞,却听秃鹫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