幽诡花海,冷寂廊亭。
确实是,杀人的好地方。
更有趣的是,远处便是歌舞旖旎的乐宴。
宛若当众杀人。伽罗王女行事,倒是很会寻刺激。
而伽罗侍女提着铁铲,回禀道:“小殿下,坑已经挖好了。”
循声回头,阿宝顺着白茶视线看向廊亭西角。
那新挖好的葬坑紧邻着悬崖,崖边青山覆雪,风声如泣如诉,而似血的花海潋滟,偶尔还能瞧见稀罕的西疆冬蝶。
阿宝冷嘲:“你替我寻的这葬身处,倒是风水宝地。”
“那你就乖乖去死。”白茶攥着刀步步逼近。
阿宝只漠然道:“难道你想让他永远放不下我?”
“你做疯梦呢?”白茶恨道:“你死,诸事皆了!!”
“是么?”苦想着脱身策的阿宝,拖延道:“好心提醒——自古以来,世间事,得不到最难忘。”
“小殿下仔细琢磨琢磨,此话是否有理?”
被挑起旧忆的白茶,猛地顿住脚步。
慕凉哥哥的心里若是一辈子都留了位置给轩辕阿宝,她取她的命,岂不是成了那牵媒的,给慕凉哥哥与这大启公主之间绑了一根牢不可破的红线?!
得不偿失。白茶犹豫。
而阿宝冷然道:“数十年前,先皇仍在位时,朝堂曾有大臣上奏,试图远嫁公主与蛮族和亲,以此摆平北疆战祸。”
“但,先皇直接斩了那大臣。”
“之后更是下旨,若胆敢再提与蛮族和亲,诛其九族。”
满头雾水的阿宝,虽疑惑她究竟是如何与蛮族少主扯上私情的。
但有极重要的一事,她必须先说清。
“你的慕凉哥哥既是蛮族少主,与我便是日月永不相逢。”
愕然怔住半晌的伽罗王女,回过神,却是更愤怒:“慕凉哥哥那般好!他对你的在意,是恩赐!你怎敢如此高高在上地拒绝?!”
“啊?”阿宝疑惑不解:“如此结果,你还不高兴?”
突然,地动山摇,天色瞬间暗如泼墨。
紧接着又一声惊雷砸下,抚仙涧的这片温泉咕噜噜滚了起来。
踉跄跌倒的阿宝,手撑着廊亭栏杆爬起,迎着狂风暴雪看向了远处正不断倾塌的抚仙殿阁。
而原本饮宴正酣的抚仙大殿,惊叫四起,痛呼不断,混乱的人群蜂拥着逃出殿门,却挡不住碎瓦断石簌簌砸下。
眨眼间,满目的金碧辉煌,只剩废墟与漫天尘灰。
更有大火突然冒起,倏地,火光冲天。
汤兜城的这片大地,仿佛巨兽张开的血盆大口,不久前喧闹热烈的乐宴骤然变成了屠戮地。
混乱里,阿宝惊慌失措!
皇叔呢?亦受邀乐宴的凤燃皇叔呢?!
阿宝不敢深想那最坏的可能,摇摇晃晃扶着廊亭石柱便要冲向抚仙殿,却瞬间又被地动震得栽倒在地。
而灰头土脸再爬起来时,她突然震愕发觉。
那玉雕人像,竟是依然伫立于殿外。
轰然地动,它竟丝毫未损?
不对,那玉雕人像换了方向,分明是被人动过。
蓦地,阿宝定睛一看,是她眼花了么?
为何她瞧见白哲正朝她们这边奔来?
突然,身后有人死死攥住了她的手!!
悚然回头,阿宝愕然看着那清瘦的伽罗王女,竟用极重的力道扯拽着她,而王女白茶的身后,竟是地缝。
那是倾斜崩裂的廊亭旁,鲜红花海张开的恐怖巨口。
而鲜红花海的那条地缝越来越宽……
白茶往下坠时,双手指节泛白地拽住了她当救命浮板,直到将她亦一道拖着大半身掉出了廊亭。
眼看着就要坠下地缝,阿宝敏锐捕获到地缝深处,竟是隐约有火光,她甚至借着那微弱火光,瞄到了殿檐的轮廓。
脑海里,灵光乍现。
而平日里冷如冰雕的白茶,濒临生死的这一刻,惊慌失措地吼:“快救我上去!!”
“……”阿宝默默闭眼,深刻无语。
偏偏见死不救,她又做不到。
“我拉不住你的。”重新睁眼,已有筹划的阿宝,认真道:“死一回吧。这之后,你便知道,死亡的滋味有多痛。”
“莫再将杀人,看做随意事。”
话落,阿宝看着一脸惊恐的白茶。
须臾,她松开了原本紧紧攥着廊亭栏杆的手。
极度的倾斜里,阿宝与白茶手拉着手顺廊坡坠进了地缝。
“啊啊啊啊!”猛然凌空的坠落里,白茶惨叫不断后,怒骂:“轩辕帝阳!!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