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出来,天已完全黑了。
偶尔几处灯火,从窗子透出来。
地上也湿津津的,想必非要下雨不可。
清雾见我没做什么过激的事,倒是有些意外。
我过去为了星铭要死要活的,又疯子一般闯到将军府,他们私下都知道。
现在见了清烟有孕,还有人拿了我的东西送到她那里,竟然只是有些低沉。
这不像我,起码不像清雾以为的我。
没对清烟干什么事,她放了心,却不大安心,亦步亦趋跟着,又想方设法哄我回去吃饭。
回来的本就有些晚,又去了清烟屋里一趟,黑的快看不见人影,手里也没提个灯笼。
“今儿做了水盆羊肉,搭着胡饼,吃着多香啊。厨房肯定知道少夫人忙了一天了,我让他们送了,等下回去,正好吃上。”
想想上次吃的,的确很好吃。但我心里不大得劲儿,有好吃的也不在意。
“你刚去找谁了?”没话找话,突然想起这事儿。
“害呀,您不是找糖渍橘子找不到吗,我想着杨替对那也熟,让他去找了。”
“哦。”怎么又提起橘子了,都是因为破橘子,府里的人就以为是给孕妇的,全拿给了清烟。
我不再吭声。清雾见我劝不动,也不再劝了。
实际上我却在想另一桩事,星铭说他没忍住,这到底是清烟勾引他呢,还是他淫心大发?
“回去吃饭,顺便把灰子秃子叫过来,我有事要问。”
灰子和秃子,是贴身伺候星铭的小厮,连他光屁股洗澡都见过,应该是没什么不知道的。
我认识星铭八年,却不知他的本性。
就像有人说他胡作非为,十来岁就打人至残,封水活生生的例子在那摆着,我却不大信。
或者说,我愿意理解他,所以认为事出有因,情有可原。
但一个人的本性,不可能今天这样,明天那样,如果有,肯定是看的不够全面。他肯定有我看不见的方方面面。
“是。”清雾答应的爽快,喊人也麻利。
我才吃上饭,那俩已经在门口等了。
这会下了小雨,人来人去,地上沾了几个湿脚印。
但是问,又从何问起呢?
和人相关,不过衣食住行,多了便是吃喝玩乐,什么诗书礼乐君子六艺,星铭一概不通。
想来想去,便问他们少将军从前去哪娱乐,游玩,有没有相好的娘子。
灰子、秃子低头对视,却不知我问这些做什么。
“少将军往日多在军营,将军会派士兵跟着,玩乐…无非是骑马射箭,兴许还会踢蹴鞠、打马球,其他我也不知。”
灰子言语慎重,只讲他不知道的事。秃子不能取巧,绞尽脑汁。
“是的,我和灰子进不去军营,甚少陪着玩乐,倒是出门看过杂耍、皮影戏之类。”
“别的没有了?我记得他很爱看戏呢。”我可不知道他爱看戏,就陪我看那一次,还是半途就走了。
“对,对,往常是去过戏园子的,近几年已经不看了。”
那就是过去的爱好,如今不爱了呗。我看着桌上的点心,拿着小锤子,盘算怎么办。
梆,梆,敲桌子的声音一下接一下。
“这样吧,你们实话说了,我就赏你们玉露团吃,若不说实话,我就赏你们板子吃!”
玉露团的做法复杂,成品洁白如玉,上有印花,吃着一股奶香,是寻常人做不好的美味点心。
但我知道,凭这个,妄想得什么实话,灰子秃子跟了星铭那么久,不至于馋这一口。
不过我还是做足了姿态,显得赏罚分明吧……
清雾一见我拿着小锤敲桌子,又说什么吃的,就知道心里没什么气了,是在耍人,憋着笑退出去了。
此时星铭远在千里之外,未进都城,仍快马往北。
“少将军,我们又奔波数日,不如先进城修整,明日再去。”
“不行,我爹还在城里,一进去他定会拦我,还是先去北地,等他知道了,也鞭长莫及。”
邓卓一听这话,眼睛一黑,几乎从马上跌下来。
他是想建功立业,才一直留在将军府,哪知道碰到这个么少将军,真叫他一声不吭去了北地,且不说上战场如何,就是将军知道,也先得活剐了他。
思及此,他狠了狠心,脚下踢了马蹬,顺着马的颠簸,闭着眼睛自个儿摔下去了。
宝马飞驰,速度极快,只见一个人影从马上落下,身后的士兵大吃一惊,不等看清,便猛地抓紧缰绳,驱赶胯下的马往边上跑。
一场变故,马匹接二连三的受了惊吓,嘶鸣飞奔,顿时闹成一团。
过了许久,混乱不堪的场面才趋于平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