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中。醒来见到的第一个人是莱昂,她以超越同龄人几倍的冷静地问他送她来的人是谁,说了什么,接着问她的房间在哪儿。
莱昂在一天后对她进行了十分详细的心理检查,雪认为没有这个必要但还是按照整套体系接受了询问,结果正常。
“你一直是用英语与人交流吗?”
“不,是俄语。”雪告诉莱昂她能熟练运用四国语言。
莱昂愣住了,看着雪的背影小声嘟囔了一句“我和她的孩子也能这样就好了”,雪听不懂日语但异常敏感地捕捉到他的语气,从而断定这位德国来的心理医生本身有难以跨越的心理障碍。
雪七岁,从一年级读起,二年级结束后直接上了五年级。她无所谓自己在哪里,只希望雨不要太伤心。她过去的内疚感和对雨的内疚感时不时折磨她,她变得和雨一样很少笑,对教授带回来的孩子很耐心,不愿意和同龄人在一起玩耍,她想雨一定也和她一样,她为了弥补雨要让自己感受同样的痛苦。她也不再承诺,尽量避免完全确定的答案,在外界对她敞开的门上又堆砌一堵墙。
“没错,抛弃我的人其实是你。”雨看着雪说道,两人灰色的眼眸如此相像,“赤司说我们笑起来的时候简直一模一样。”他的笑容很悲伤,雪抱住雨。
“对不起。”她不知该说什么,只能紧紧地抱住他。
“答应我高中毕业后和我去法国。”
“好。”雪没有犹豫,莱昂听雪提过她和雨之间的事,莱昂为此做了好久的分析,多了一段时间后笃定地说除了父母外世界上最爱的她的人一定是雨,哪怕他们不能再相见,也还是会铭记对方一辈子,雪沉默了一会儿,告诉莱昂他(她)们一定会再见到彼此。
雪初一到东京学校进行为期半学期的学习时住在赤司家,赤司征十郎是她唯一可以畅谈相洽的朋友,这也要归于赤司家的教育理念。征十郎在五年级时失去母亲,那时教授让雪住在东京,她很好地担任了一位年长女性的角色,将她的生活经历展现在赤司面前。
她在半年里每天都保持着积极乐观的心态,这对她的体力是极大的消耗,有天赤司说她的笑容实在太假后雪才停止,心里却是松了口气,没过多久就回秋田。她没有接受教授让她到东京和赤司读同一所学校的建议,但还是继续与赤司保持较为频繁的联系。她拜托赤司帮他找雨,她画了一张和自己有80%相似度的素描人像,赤司沉默着收起画,在赤司征臣回来后向他说明了这件事,同时建议雪兼职出镜率高的工作会更加利于她寻找雨。
雪轻而易举地成为模特,登上向欧洲推广日本传统服饰的杂志。
“我从来没读过。”
“笨蛋。”
雨去过东京、大阪、冲绳和京都,没有明确的方向,大海捞针。他会成为父亲麾下巨型企业的接班人,到世界各地学习也是必要的,除了日本,他还休学游历了欧洲。两年前父亲去世,消息秘而不宣,雨在父亲的亲信手下学习,半年前以法国大企业董事身份出席某次宴会时遇到了日本名门赤司家的独生子赤司征十郎。
雨过于年轻就收下了父亲给他的礼物,在并不合适的年龄选择背负一份他可以放弃的压力,其中有一部分原因是他想起了雪。雪是他小时候崇拜的人,但他有一种印象,即姐姐生活的并不轻松,似乎背负着什么她不应该背负的东西。
在她和雨呆在一起时才能放松一些,因为她不需要强行将孩子的天真和稚嫩表现出来。这些都是雨很久以后才想到的,那时年少的记忆已经糊化,只剩无法割舍的感觉残留心中。
21
雪搂住雨的手臂,头靠在他的肩上,身边的雨已经不是孩子,从除去年龄的各种层面来说。
“你会在这里呆很久吗?”
“半个学期。姐姐......如果可以,你可以早点结束这边的学业吗?”雨任性地提出要求。
“好。”雪深呼吸道,“有什么需要我帮忙的直说就好,你住哪里?”
“学校,我不太想和收养你的人见面。”
“赤司征十郎可是收养我的教授的外孙。”
“......”
“你和征都算得上青梅竹马了。”
“一般吧。”
聊了三节课两人才迎着雪花走出教堂,雪紧握雨的手,看着天空,心中感概。她的生活与她的愿望背道而驰,充满了不平静,但为了赎罪,她愿意带上荆棘编成的冠冕,徒手抽出在锅炉下烧得正旺的枝条,为了自己珍惜的人,值得献出一切。
她愿意与雨共同背负未来。
22
雪过后只晴了两天,接着就是连绵不断的阴雨天气,刺骨的寒风想尽办法从缝隙钻进衣物中,直透皮肤,而后又是一场更大的雪。
比起俄国的冬天,这里温和多了,比起这里的冬天,过去的冬日平静如纸片掠过湖面。
莱昂和雪在莱昂工作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