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烨听愣了。他不能明白,她是苏家的小姐,她不在苏家呆着她要去哪儿?
“你莫不是指这一年里你要议婚嫁人?”
“不是。”
放在往常,面对秦烨这种话,苏婼定然要回怼得他拱手讨饶才甘休。但眼下她举着茶,茶水照耀下,一双半垂的杏眼漾动出幽光, “我回苏家,是为了查我母亲的死因。”
秦烨张嘴坐着,彻底说不出话来了。直到半晌后他被气呛了一口,才匀气回应:“你母亲,你母亲不是意外身故吗?”
认识苏婼的时间不算太长,几个月而已。初初几次的见面他实在不想回首, 但是基于她的“救命之恩”,这个见识过他最糗最窘一面的小丫头他还是保持交往下来了, 并且渐渐成为了无话不说的哥们儿。所以秦家的事苏婼门儿清,苏家的事他也了如指掌,不管是从苏婼身边人感知到的,还是通过外界听说到的,苏婼的母亲都是死于意外,他从来也没有想过她母亲的死还需要再查因由!
“不是。在我们家里,对母亲的死因,除了认定是意外之外,其实每个人都认为她最大的原因是已经有了弃世之念。”苏婼望着茶水,目光还如穿过黑夜而来的幽光一样,“上次你不是问我,为什么那么操心南郊河的水患真相吗?我母亲,其实就是死于那场水患。
“那天夜里,她冒着大雨去追逐寻觅苏祈,结果在失足掉进了村里用来灌溉的沟渠。那不仅仅是暴雨的积水, 还有河水倒灌的暗涌,她被水推走,跟着的家丁和丫头都没能拉住她, 最后在涵洞口上游找到的尸首。再差一步,她兴许就要被洪流卷出涵洞,进入河道,连尸首也找不着。
秦烨看着她依旧平静的脸,自己心里已掀起了骇浪!
“父亲待她冷漠,他们情份一直不深。父亲离京前去履职之前,母亲其实是劝过他留在京城的,但他执意不肯。送走他后,母亲呆呆在屋里坐了半晌。很多人来劝她,我也劝她。但她并没有对此发表过任何说法。
“那天夜里就下起了暴雨,母亲为了去追苏祈,也把我锁在了屋里,执意奔了出去。所以,意外是真的,但她出事,当时在我们所有人眼里又好像有着一个更切合的解释,那就是她已经不愿活下去。我甚至想过,发生意外之后或者也曾有过生机, 但她当时已不想再回头。”
秦烨沉下了肩膀。
“难怪你说关心的是河水决堤后的情况。但既然如此, 为何还要查死因?”
“因为后来我发现了疑点。”苏婼微微抻身, “我在庄子里住了半年,原本三个月前就该回来,但我还多住了三个月,就是在村里查三年前那场水患。我发现村子被淹最大的问题就在那个涵洞。如果说那个涵洞无人故意开启,那么河道中的水是无法倒灌进去的。即使有泛滥,也绝不会有比对岸村庄还要严重的程度。按照对岸村子只淹了沿河一半来看,我们那个村,最多也就是堤下一片。如果是这样,那我母亲即使冒雨掉进水渠,也根本不会死。”
秦烨消化了一下,道:“即使如此,那她也是意外落水,并不是有人直接导致。那开涵洞的人,也只能承担一半的责任。而且,你说的是她已经有厌世之意……”
苏婼唇角噙起一丝苦笑:“本来我也是很相信她一半是死于意外,一半是死于对婚姻的绝望,但直到我看到了她生前留下的几本手札。”
前阵子她从库房拿走的那几本手札,就是前世夫死后她进京那趟,拿走的部分谢氏的遗物之一。
原本她只是带走几件东西以作慰怀,人世间颠沛流离的那些年,她苦攻祖传技艺,无暇理会其它,因此一直都原样封存放着压箱底。
直到她年过四旬后终于在湖州凭借闯开的名声,为自己赚下了宅院与铺面,这才有闲暇回首前半生,把那些收藏了许久的遗物给打开了。
“手札里,我的母亲热情,温厚,在丈夫冷落下,她即使有过怨怼,也从未放弃过对生命的珍惜,和对我们姐弟的牵挂。
“即使是那日父亲再度抛下了她和我们,备受打击的她再也掩饰不住失落和失望,她随后留下的最后一篇记载里,也丝毫没有提到轻生的念头。她甚至流露出此后也不在乎父亲的态度,她只管好好教育我和苏祈。
“气头上的她都未曾想过轻生,事后她怎么可能还会有这样的念头呢?何况,她是因为爱惜苏祈,担心苏祈才冒险前去的,她这么疼爱我们,怎么可能舍得丢下我们受苦?”
那些书札,也是谢氏在漫长时光中用以消遣的起居录,所以留下的蛛丝马迹绝对不止这些。
前世的苏婼在打开它们后,当场就有了猜想,可惜那个时候已事隔近三十年,不可能再找得到证据和凶手。
所以这也成为了她前世最大的遗憾。
她没有想到她还有机会重生,还有机会重新来挖掘这桩案子——凭谢氏当时的身体状况,她实则很难活到她和苏祈长大,她和谢氏早就有心理准备。
所以重生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