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陌自打出了东林卫,进宫也少了,因此也无法从侧面揣度皇帝如此态度的原因。
王家在这件事上确实态度傲气,可王庆给大梁立过许多功劳,譬如主持修建河堰,改善了两湖多年以来的水患灾情,又曾前往边境督建屯关,主持在沙土中植树促进耕种,这些都是实打实的功绩。
韩陌诚然是个不怕罪人的主儿,但也不是没脑子,对待忠奸该如何他还是有数的。只要是没有危及朝堂的举动,那就还是在两家私怨的范围内,就算是宋家此番受了气,他除了了解了解情况,也不能义愤填膺替他们找上门去。
酒菜上来了,月亮也渐渐上了半空。
喝了两轮,他深吸气说:“你们家是怎么想的?除了这次吏部选调,还有别的法子么?”
“这不是下半年就秋闱了么?紧接着明年又是春闱,本来往年我们家都不强迫子弟必须入仕,但此番的秋闱春闱,自然是要下场露露面的了。做不做官是其次,要紧的是,金榜之上总归得有我们宋家子弟一二个席位。”
“那就没有现成能做官的了?”
宋泯闻言,望着他笑了:“有的话,你还想帮一把不成?”
韩陌略顿,回应道:“要是有我能帮忙的地方,那我当然不会含糊,关键我也不知道我能不能帮上。”
理智上他是尊重王家的,但凡是忠臣他都敬着,哪怕是平日里碰着了也不见得多热情。但情感上他不能不偏帮偏帮宋家,这可是他爹的同窗,何况他与宋泯也算是发小,而且,宋家同样也受人尊重。
宋泯沉吟:“宋家五服之内的进士出身,同时年龄在五十以内的便有七个,四个在任上,三个赋闲。赋闲的三位都是我的族兄,皆因丁忧而停职,后不是没有起用机会,只是都在仕途上都懈怠了。更致力于诗词歌赋,曲调文章。从这点来说,也属实是辜负了圣上期望。
“皇上此番任由宋家呕这口气,只怕也有责备的因素在,想来家父思来想去,才会决意争下这口气。此事暂且还不必劳动你。待宋家真有需要,一定亲自登门求助。”
话说到这份上,韩陌只好吃了一口菜,又给彼此斟起了酒。
明月当前,美酒佳肴都不可辜负。
只是刚端起杯子,楼下却传来了吵嚷声。
这馆子是座四合院,临街这边建成了两层,露台的方向正好面向院子,在这样的月夜里,做成园林式的院子本也有着不少的食客漫步,而此时的楼下,人又未免过于多了些……
就在韩陌他们这方露台之下,一群人正在争执,由于也就一层楼那么高,所以争执双方每个人都能看得清楚。韩陌与宋泯不过是瞅了一眼,就不约而同都站到了栏杆边——这两方人他们俩就算不能全部认识,也能认识个十之八九,一方是以武德将军府大公子荣成为首的一班将门子弟,而另一方这几个,一个是兵部侍郎常蔚的公子常贺,一个是礼部侍郎孙黎的孙子孙延,以及工部郎中杨肃的儿子杨维,大理寺丞江枚的儿子江濂,余下的一个,宋泯兴许不知道,但韩陌却定住目光挪不开了!
“孙常两家的子弟怎么会和荣家的子弟闹口角?”
宋泯扭头问道。
常蔚是兵部侍郎,虽然是文官,可是与武将们往来密切,跟武德将军荣家铁定是相识的,这两方子弟会公然站在对立的两面,是不太符常理的。
韩陌看了他一眼:“如果是荣家一方,那就不奇怪了,这个荣成,上个月才因为打伤了人而被告到了官府。”说完他又看向底下,对着站在江濂旁边的少年皱了眉头,这少年没有过于显赫的出身,但是他认识!
他唤来不远处的杨佑:“楼下到底怎么回事?”
杨佑早就目睹了经过,说道:“今儿是杨公子的生辰,他身边诸位公子特地订在此间给他贺寿的,还特地请了两个女先儿弹曲,但哪料这荣成喝多了,听得隔壁的乐曲声颇为入耳,就强行要抢人去凑趣儿,杨公子这边当然不干,正好这女先儿是那位苏大爷花钱请来的,就上前去阻拦来着,这荣成就把苏大爷给掀了,然后杨公子这边成班公子爷儿便与荣成一方闹将了起来。”
宋泯问:“苏大爷是谁?”
韩陌看他一眼:“京城还有哪个苏家的公子配出现在这群人身边?”
宋泯反应过来:“莫非是苏少卿的家人?”
以制锁出身的苏家,竟然出了位在科举上少年得志的苏绶,这自然是人人皆知的。
韩陌以默声回应了他。
前阵子为了打听苏婼,他对苏家做过一番打探,底下随在众子弟间的少年不是苏家二房那个养子苏祯又是谁?但是苏绶一向明哲保身,也不爱攀附结党,之前与他韩陌曾有过那么一段渊源,他都着急忙乎的撇清,他家子弟又怎会在外有如此广阔的交际?
韩陌向杨佑使眼色:“吵吵嚷嚷的,赏月都没了兴致。下去让他们别闹了。”
杨佑会意。走到楼下,跟双方交涉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