鲍嬷嬷正好领着小丫鬟端汤走进来,围着椅子看了半圈,说道:“当年打这把椅子的时候,我还随太太去看过呢。这个高度,还是太太亲自确定的。谢家为了给太太准备嫁妆,可真是费了好大一番心思。”
谢家远在徽州,谢氏在时,每年她的哥哥们都会有一两个进京来看她。但一年一两次,也实在太少了,何况还只是停留一两天就走了,所以苏婼与外祖家不熟。她也没有去过谢家。对谢家所有的认知,都只来自于谢氏与她身边下人的描述。
但是她知道谢家是很好的人家,外祖父母和舅舅们也是顶好的,因为每年他们到来,都会给她捎来每个人给的礼物,还有书信。谢氏也并不掩饰对他们的思念。可是苏婼与谢家这段联系在谢氏过世之后,也彻底断了。
她隐约只记得前来奔丧的两个舅舅与苏家起了争执,从前很和善的大舅二舅,竟然在谢氏尸骨未寒时露出了狰狞面孔,他们执意要拿回当初给谢氏的嫁妆的基中一部分。虽然嫁妆是娘家给的,可是谢氏是有一双儿女在世的,谢家要回嫁妆这个做法,多少是有些不合理了。
没有了谢氏作为桥梁,加上谢家再也没有人进京联络过她和苏祈,这关系也就此不存在了。
想到这里她却是忍不住问起鲍嬷嬷:“舅舅当年为何要讨回母亲的嫁妆?”
鲍嬷嬷看了她一眼,直起放汤弯下的腰说道:“谢家家大业大,当初给太太的陪嫁就值四万两银子,有姑娘和哥儿在,他们怎么可能会讨回嫁妆?姑娘从哪里听来的?”
苏婼只觉得稀奇了:“我亲眼看到的呀,当时我就跪在灵堂里,看着舅舅与父亲在争执。”
“没有的事!”鲍嬷嬷道,“谢家绝不可能做出这样不体面的事来。我不相信。”
苏婼望着她满脸的坚定,把话吞回去了。
哪怕是隔了一世的记忆,她也记得清清楚楚!可是鲍嬷嬷也不像是说谎,对她来说,这件事才过去三年,她更不可能记错。难道真是自己记岔了?又或者他们争执的并不是嫁妆?
她问:“既然没有,那舅舅为何都不曾进京来了?”
鲍嬷嬷叹气:“舅老爷们本来就对老爷冷落太太有意见,太太也不在了,又来了新太太,他们还来又有什么意思?”
“那他们也不惦记我和祈哥儿么?”
鲍嬷嬷温厚的目光望着她:“苏家再怎么着,也不至于苛刻自家嫡出的姑娘子弟,要是他们连这都做不到,谢家当初又为何会同意这门婚事呢?想来只要姑娘和哥儿都太平安康,谢家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来了,反倒是容易旁生枝节。”
“来看自己的外甥,能有什么枝节?”
鲍嬷嬷低头舀动着碗里的汤道:“总归要顾及如今太太的脸面啊。他们来了,倒像是不放心她似的。那种当着亲戚的面摆出和善姿态,背地里就专给继子女小鞋穿的后母太多了,或许谢家也不能不顾及吧。”
苏婼想了想,竟帮徐氏说起话来:“她不是这样的人。”
“我们自然都希望不是。但是谨慎些总归好啊。”鲍嬷嬷说罢把汤塞到她手上,“别愣着了,快趁热喝,凉了喝伤脾胃。炖的是姑娘和太太从前都最爱吃的榛蘑鸡汤。我用小火瓦罐足足炖了两个时辰,好喝得很,快尝尝。”
浓汤的香气顿时扑满了鼻腔,苏婼平日就热衷于美食,此时已抵挡不住了。
……
宋家老夫人办的是六十大寿。老夫人生了三子两女,长子便是宋泯与宋奕如的父亲宋宣,两个女儿都嫁在京外,这次都携夫带子的回来了,宋家早就热闹得不行,韩陌约了宋泯两次,宋泯都没能抽空出来。
上次与宋家达成协议,东宫这边便就把宋泯的三叔宋宜调到了中军都督府,在镇国公座下当了文官。宋家光是嫡支就出了三进士,学问才能是不须说的,宋宜除了头去的三天挪去了大部分精力熟悉公务,后来便已成了镇国公的得力辅助,这些日子,他连归府的时间也早了很多。
早上他上园子里给杨夫人摘新鲜的花来插瓶,出了园子就见韩陌大步往外院走,便把他唤住:“你又上哪儿去?你娘催你去宋家赴宴呢!”
韩陌脚没停地扭头道:“我去去衙门就回来!”
然后他就在镇国公的咕囔里出了门。
宋家他当然要去,不然回头得被杨夫人骂死,再说宋家这回够意思,给了苏家那么个好先生,让他很有面子,这个场他自然也要去捧一下。只是宋延这里打听到一点消息,是来自苏家,原来苏缵连日暗查鬼手,竟然已经找到了早前秦烨那间香油铺子,既然答应苏婼要掩护她,那自然是得去交代交代。
苏婼从秦烨这边听到这件事,是她收梳妆打扮完,正打算要与苏绶徐氏出门之时。木槿在耳朵边把话完,苏绶那一贯严肃的目光就转过来了:“还站着做什么?还不快上车?”
苏婼浅浅颌首,上了马车。
掀开车帘一看,苏缵的长随苏平这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