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呦,”公主坐在亭中,拈杯笑道,“今儿个这么大火气?”
沈意香面色复杂,扇骨在掌心轻敲,俯视不远处的马场。
从沈家新调来几十数精兵瘫倒院中,四仰八叉,唯燕凉一人还竖着,赤膊,浑身是汗,但无一处伤,撩了把头发,走回到亭前,捧起溪水洗脸,而后又掬起一捧溪水喝下。
公主不满道:“怎么还喝生水,茶都给你晾好了。”
燕凉仿若未闻,又喝了口水,才坐在树荫下休息,背对公主,吁了口气。
看到他背上的疤痕,公主只好按捺住脾气,柔声道:“过来,我得了新的药膏,可以祛疤的,给你试试。”
燕凉摆手,表示不用。
公主将杯子重重放在桌上,正要发怒,却听身旁的沈意香轻笑一声,赶紧收住脾气,转而不屑道:“蛮人就是蛮人,纵使建了什么燕国,也一样野性不改。”
沈意香用扇子敲敲桌边,调侃道:“你这蛮奴训得不错,初来时还不肯角力,现在已能秋围救驾,算代行驸马之职了,也难怪你迟迟不肯选婿。”
驸马都尉掌副车之马,为君主替身挡灾,这么说倒也没错,可公主听着不舒服,反唇相讥:“表哥比我还大两岁呢,说我迟,怎么也没听说你有什么好消息?”
沈意香大笑,“唰”得一声抖开折扇,道:“红尘里千娇百媚,少了我岂不寂寞?对了,你那女将呢?你若怨我独自在外快活,不若再赏我一张扇面,给我挡挡桃花啊。”
上次他摔断了扇子,公主也没去给他亲妹子说情,这次公主问沈家要人,名义是陪她打打马球,沈意香就带了人过来,又是言笑晏晏,之前的事连提都没提。
“算了吧,”公主却看开了,一扫他那面空白的折扇,道,“你缺这一只扇子吗?你又不缺,问我要什么?三思年纪也不小了,改天我寻个良人,将她嫁了,哪能让她天天给你画扇面儿?想得美。”
她送了扇面,也不能一并给沈意香送扇坠儿,送香囊,送玉佩,总之这桃花是挡不住的,需得那男人自己心里明白才行。
沈意香想起旁人口中长开了的阮三思,心头一痒,暗道,将来自己若真尚了公主,三思可讨来做媵,于是摇扇道:“哦,到年纪了吗?光阴弹指一瞬,过去的可真快啊。我倒觉得,你们这样的姑娘,嫁人如陷泥沼,不如遗世独立,落得清静。”
公主啜了口茶,出神道:“可若真有缘分,她陪了我这么久,我也愿成人之美。”
燕凉在旁一直听着,听到这里,再坐不住。
成哪个人,成什么美?
公主所知的、对阮三思有意、又与她性情相投的,不就是宋章吗!
燕凉忽然起身,走到公主身边,却不知道该做什么,只好装作路过,捡起自己的衣物,继续走向另一边,回去打水冲洗。
沈意香看了眼燕凉离去的方向,不禁以扇指着,问道:“你的人选是谁?你不会要将三思许配给这、这个丑奴吧?”
“那都是多久前的名字了?”在公主心中,燕凉纵有不好,也轮不到沈意香这样说,于是争道,“他现在叫燕凉,他怎么就……”
说到一半,公主却又碍于面子噎住,心思一转,改口朗声道:“他与三思情同兄妹,而且再怎么说三思也是阮相的遗孤,我自会给她寻个模样、才识、门第样样都好的夫婿,她自己也有那个富贵命,不劳表哥操心。”
她让燕凉听得很清楚。
只是燕凉走了,仗着是个“哑巴”,也不报备,头也不回,不知他到底作何感想。
送走沈意香后,公主有意补偿燕凉,晚间脸颊微红着,命苏苏叫燕凉进华筵殿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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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张脚踏,燕凉已经睡不下了。
公主在里间沐浴,苏苏就在外间,想服侍燕凉换下外衣,被燕凉挥开,不让近身。
公主隔着层屏风看了,笑得荡起阵阵水声,同苏苏道:“行了,你还不知道阿凉吗,让他自己来吧,穿错了衣裳也是他自己丢人。”
此前给燕凉新裁的封腰有些复杂,他随手系的,不合礼制,公主也只是联和众宫女嘲笑他,并无责怪。
“是。”苏苏又笑道,“殿下,那褥子已不够长了,不如放到上面来吧?”
公主没有做声,苏苏就摆摆手,示意下人将褥子直接撤了,又扬着下巴轻点,示意再抱一床被子来,并排放在公主的大、床、上。
燕凉冷眼看着她们的动作,内心毫无波澜。
待众人收拾好东西,全都出去,他又在硬邦邦的脚踏上躺下,双手枕在脑后,蜷起过长的双腿。
公主沐浴完毕,只披了一条轻薄的长纱,散着头发出来,见他这副模样,掩唇温柔笑道:“上去睡吧,今天累了吧?”
燕凉起身,给她让路。
可她上了床,燕凉又在脚踏上躺下了。
掌灯的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