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三思回宫后的第二日,沈侯亲自带人来行宫搜刮宫女。
苏苏差点哭晕过去,被拖走时还死死抱着自己的琵琶;启思则一滴眼泪都没流,临走前还淡然嘱咐书艺局里剩下的男人,要抓紧时间,将地窖收拾干净,书籍全部挪进去藏好,不可被蛇虫鼠蚁给糟蹋了纸墨。
阮三思提前躲进宋府的软轿,待士兵散尽才敢出来。
除去公主和她,行宫中剩下的年轻女子,已全部被带走了。
七日后,大景总计献上了一万有余的美貌少女,再加上几百台马车的金银丝绸,算是凑够了数,可屏关一开,燕国兵马悉数涌入,直捣京都,算是在京畿安营扎寨了。
他们声称退回了三千女子,只是活不见人死不见尸,还说剩下的七千女子质量也远远不够,要帝女才行,景国诚意不足,加价黄金五百两,丝绸千万匹,并继续为帝女们明码标价,单子上不仅有宗室女、公主,皇帝的妃嫔、皇后、甚至太后都赫然在列。
其中最值钱的,自然当属曾经拒过婚的平昌公主,一人可抵黄金百两。
而这一次,皇帝终于妥协,决定将平昌公主送出去了。
二十年了。
行宫摆设般的正门,第一次打开。
与公主随行的,还有二十多名妃嫔与宗亲贵女,以及百余台马车的岁贡。
阮三思说到做到,陪公主在行宫中挨到了最后一刻,直等公主的轿子出了行宫,宋府的小轿才抬走。
一开始,燕凉并没有送她们中的任何一人。他待在行宫的密林中,收到那钦送来的信,简单回复过明安图后,振臂送走那钦,才去到书库里阮三思的小房间,闲看了一圈,在阮三思的小床上坐下,蜷缩起双腿,侧躺了一会,又起身继续看着屋内。
屋子太小了,他一个蛮人,狂起来也确实毫无顾忌,导致放眼望去,随处可见他同阮三思放纵过的痕迹。
书架她扶过;床头床尾他跪过;窗前门后、书桌上下,都仿佛能见到他们留下的指痕。
那只他做的提灯,阮三思带走了。
书柜的背面藏了把宝刀,应当是阮三思留给他的。
燕凉抽出那把刀,简单试了试手,背部的鞭痕被扯得生痛,只好又将刀归鞘挂在腰上,于原地站了片刻,最终一拳猛砸向书桌,还是追上了宋府的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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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今行宫里空空荡荡,燕凉从马厩里牵了匹快马,公然从侧门出行宫,也没人管。
宋府的小轿也从行宫侧门出,抄近路走,毫不避讳小巷,十分低调,只在轿前挂了朵红花,比起公主和妃嫔们的百台“嫁妆”是绝不够看的,不仅没有排场,走得还飞快,仿佛在赶时间逃命。
燕凉就纵马不远不近地跟在后面。
他向来看不惯汉人的繁文冗节,但现在看着,却忽然生出了嫉恨之心,醋意来得汹涌澎湃,翻江倒海,将他压得差点喘不过气。
旁的汉人成亲,不是都有新郎官儿在前方骑马开道吗,那个姓宋的又在做什么?
燕凉明知道如今是非常时期,却仍暗暗编排起宋章,对他有一千个不满,是一万个嫌弃。
他一时冲到轿子前面,握紧腰间阮三思相赠的佩刀,幻想自己在扯着红花开路,能带着轿子一路抬去南越,抬到阮三思的爹娘面前,自己下马拜见岳父岳母,一时又幻想着姓宋的其实是个衣冠禽兽,还没将阮三思娶进门就变了态度,连新婚都懒得出来迎接,阮三思就悔得在门前跺脚,不肯进去,巴望着等他抢亲。
可这一切都没有发生。
燕凉或前或后、或紧或慢地跟了一路,小轿却连帘子都没有打开过,一溜烟抬进了宋府大门。
宋府如今也没剩几个人,只分了两个家丁随宋章出门,迎接新娘子进门。
燕凉打马停驻在宋府的影壁前,转了一圈,勒马停驻,与宋章对视。
宋章向他拱手,随后示意抬轿的人进门,独自走到燕凉面前,同他道:“燕大人,好久不见。”
宋章在高中探花当天,就被御笔亲提点为翰林侍奉,比燕凉这个斜封官要高太多,可燕凉却无意与他虚与委蛇,连马都不下,只点了下头。
“多谢你送这一路,”宋章并不在乎他的失礼,只环顾左右,道,“现在京城不太平,我刚从宫中出来,听说了一个消息,还请借一步说话。”
燕凉这才下马,牵马随他进门。
二人继续跟在轿后,步履匆忙往后院去。
宋章低声道:“陛下没有明说,但我料定,宫中是准备今夜就出城逃了。”
??
燕凉:“?”
有手有脚,为什么要逃?
他比阮三思还要不解。何况现在要逃,今天又大费周章,送什么金子和女人?
宋章扶住腰带,仰头长吸了口气,才无奈道:“我已尽力,可实在是劝不过那几个道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