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蕙的名字最后还是报上去了,入宫前夕,姜伯游与孟氏将两个女儿叫到近前。
孟氏对姜雪蕙的礼数自然是放一万个心的。只是担忧宫里形势复杂,只有一个做户部侍郎的爹,恐会叫人磋磨。
便说了又说,怎么也不舍得松手。
姜伯游见孟氏竟是偏袒到如此地步,也是长吁短叹。没有他法,便细心跟姜雪宁讲起宫中注意之处来。
但孟氏心细,又多愁善感。姜伯游自然讲不过她。
两人便被迫又连绵不断地听了一会儿孟氏的哭诉。
姜伯游注意着姜雪宁的脸色,见她一直都眸光淡淡,心下略安了些。
也跟着孟氏嘱托了几句。
“还有你。”孟氏看向姜雪宁时,总有种恨铁不成钢的气质,“你姐姐与你一同的时候,你们互相帮衬。莫要宫里如家里一般是非不分,乱撒野……”
眼见孟氏又要开始数落,姜伯游连忙打断了她的话。冷声道:“平白说这些!”
孟氏一噎。最后还是沉寂下去。
“今日叫你们来,最当头的还是有一件事。”姜伯游神色严肃起来,“京城最近不太平,不论是谁,不得深交,不得多言。”
他目光落到姜雪宁身上。
后者懒洋洋对上了姜伯游的视线,心里明白他说的什么。遂点了点头。
*
进宫以后,沈芷衣便在宫门处等她。
“宁宁!”沈芷衣见到她,连原本正在亲昵说话的萧姝若干人都顾不上了,连忙跑过来唤她,“可算来了。文华殿谢少师正在授课,我们去等皇兄和燕临好不好?”
自从那晚与燕临说开后,姜雪宁整个人都好受了许多。
她与燕临的情谊也断断不会因为此事便就此断绝。因此两人依旧关系亲近。
此时听了,她笑着点头。
其余的伴读人选跟在最后边,只能空空望着两人的背影。
她们虽然报了名字,也通过了宫里那关。但还要面临一轮考校,明日做了题后,才能真正定下来最后的伴读人选。
这么十来个人,有去有留。但眼见这形势,这姜家的二姑娘便是再胸无墨水,也是板上钉钉的人选了。
文华殿——
铮铮琴音从屋内流露,犹如高山流水,缓缓而来。
门帘卷起,谢危便安静坐于高台上,神情平静自若,就这么轻轻抚着琴。
从前总听人说谢危琴艺冠绝古今,只觉夸大谄媚。如今亲耳听了,方觉似乎还往小处说了。
他还是那身苍青道袍,眉眼淡然。
“谢少师也要教我们琴的。”沈芷衣站在她身边,见她目露惊然,笑着道。
“……”
这倒也不必。
姜雪宁低头看了两眼自己的手。她从来没学过这些,跟一众贵女完全不能相比。被嘲笑是小,只是谢危会不会因此磋磨她就不一定了。
毕竟,听说谢危是极其爱琴的。
应当不能忍受她这种蠢材吧。
出神间,视野内又迈入了一人。黑色步履,藏青色下袍,简单的云纹。
她恍然抬眼。
“张大人好。”姜雪宁轻声开口。
沈芷衣扫了眼张遮,也跟着道了句好。
他拱手回礼。
张遮后边陆陆续续还来了几个老学究。看得姜雪宁直皱眉头。
正巧里边的琴音也结束了。
谢危注意到外面重重叠叠的人影,低头撂下一句练习,便起了身,踱步出来。
“今日怎么这样巧。”谢危见学生与先生俱在,抿嘴一笑,索性说道,“既然如此,不如就在文华殿考了吧。”
考校一事,众人都是知道的。但也万万没料到就这么定在了今天。
一时间,都目露错愕。
姜雪宁自然是不急的。谢危爱字,她上辈子跟着沈玠学了那样久,多多少少也能称赞一句娟秀工整。至于学识,燕临早就不知道从哪里为她折腾来了一份题目。
如此算来,一众愕然慌忙的小姐中,连沈芷衣都不禁微微怔愣。唯独她一人唇角衔起丝丝缕缕的笑意,在早秋朦朦的晴光里,生的是那样灿烂好看。
谢危看了眼她。
后者心思却不在这,一门都扑在了张遮身上。虽微微低着头,但目光却可劲了往另一边瞟。
谢危轻咳一声。
众人回过神来,几个老学究本就不满这桩差事,好说歹说也是上了年纪的人,四书五经不知磨了多少遍,便是圣上也得给几分薄面。却来教这么一群毛都未长齐的女娃娃,心中多有不平。此时一听,也懒得多想其他,纷纷应下。
唯独张遮没有出声,只是淡淡立在原地。
“张大人觉得不可么。”
张遮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