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与姜雪蕙一道入了宫，两人都来的迟，便直奔御花园而去。
姜雪宁还在病中，姜伯游与孟氏便以不入宫为要挟，强迫她在略微有些凉意的九月天拢上了厚厚的毛裘。
甫一进去，便吸引了大部分人的注意。
“……”
所幸沈琅还未到，她不必上前行礼。在沈芷衣殷切地招手之下，她几乎顶着所有人的注视慢慢走向沈芷衣身侧那个预留的空位。
刚刚坐下，外边便传来动静。
沈琅走在前边。他的长相很斯文，肤色白皙得有些过于阴气了。上一世，他退位退的莫名，暴毙也暴毙的莫名。
他不同于沈玠骨子里的优柔寡断。沈琅是一个天生的善谋者。但居于高位者只会攻于心计，是守不好江山的。
谢危与他几乎比肩而行。
张遮与其他先生则落后了一步。
他们一到，众人便起身行礼。问安声一浪接一浪，刺的人耳膜生疼。
“平身。”沈琅微微一笑，他没看那些已经面熟的世家子弟，目光落到了这边的姑娘身上，“谢卿擢选有功，辛苦了。芷衣，可莫要辜负了几位先生。”
一边的沈芷衣点头如捣蒜：“皇兄，你就放八百个心吧！宁宁看着我呢！”
“……”
原本还若有若无的视线登时变得肆无忌惮起来，一道道不怀好意的打量将她钉成了一个筛子。
沈琅似乎终于想起了有这么一号人。他的目光自然而然落在了被沈芷衣亲昵拉着的姜雪宁身上，轻笑一声：“这位该是姜侍郎的二姑娘。”
他的目光看似平和，暗里却极具侵略性。
姜雪宁垂下了头，起身出来，行过礼后乖顺答道：“臣女姜雪宁。”
沈芷衣看出她的紧张，也跟着起身。心里又念起燕临与她嘱咐的话。
宁宁在家中那么不好过，被母亲压迫成了个小绵羊，现在岂能应付得下皇兄的话！
“皇兄。那边凉快呢。”沈芷衣牵起她的手，“宁宁，我们去那边。”
沈琅焉能看不出她的维护。他失笑，摆了摆手，于是一群人又浩浩荡荡往树下走去。
姜雪宁跟着沈芷衣，坐到了另一边。
这个地方，她看张遮看得轻松。他静静立定在边缘，九月天晴光微微，在他脸上投下斑驳零碎光影。
尽管如此，他却依旧那般月朗风清。
“张卿。开始吧。”
于是他应下，又踏着小四方步，慢慢走出了队伍，完全暴露在日光之下。
沈琅的声音很平和。似乎已不再计较张遮当初的论执强鲠。他今日以七品刑科给事中的位置站到了这里，周围是未及而立便深得君心的少师，是满腹经纶，才华横溢的翰林院学究。
这似乎无声地彰显着张遮日后的官途坦荡，必能直上青云。
张遮做事严谨。虽是善于断案，但今日这么一看，督工倒也着实不错。细致得连每张案上的摆盘都分厘不差。
张遮先宣读了诗会的规则。便请沈琅来出第一轮的题目。
“正是早秋之时。你们索性便以秋为题，作诗一首，不限格律。”沈琅道，末了，他还添了句，“这第一轮的一甲，可让一位先生应允你们一个请求。”
这彩头显然是他兴致起来了，刚刚添上去的。不过也着实有意思。
下边慢慢变得嘈杂。
第一轮的一甲，倒是每个人都有几分赢面在。
后边，便有宫人上来分发了笔墨。
到姜雪宁这时，那宫人还换了茶水。
“何故？”
那宫人似并不知原委，如实答道：“有人吩咐奴婢给姜姑娘换姜茶。”
正巧这时，燕临也溜了过来。
“宁宁。可是染风寒了？哪里不舒服？”他紧张兮兮地将她来回瞧了个遍，似乎不盯出个洞来誓不罢休，他拉起姜雪宁的手，“区区一个诗会，不来也罢。我送你回去。”
姜雪宁无奈笑了一下。心想这茶，该只有燕临做的出来了。遂道：“我没事。作诗了。燕临。”
燕临见她声音，脸色如常。提起的心松了下去：“捂着确实不好。我作诗你是最清楚的，还有什么可比的？不过宁宁可是大诗人。宁宁加油。”
少年人的喜欢总是这么张扬明亮，纯粹又透澈。纵使天上的太阳再耀眼，也不能再比它灼热，哪怕一分一毫。
姜雪宁拿他没法子，索性低下头去想诗。那一边张遮已经在备出的评委席坐下。她可得好好斟酌一番。
自然便错过了张遮从那宫人来时，便始终系在她身上一般的目光。
一刻钟，有人欢喜有人愁。
姜雪宁隐在袖下的手已经紧张得捏起了汗，她默默盯着那一排的先生的每一个微表情。
“宁宁。轻松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