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样一场闹剧下,在萧远阴沉沉快要发作的神情下。
宾客反而接二连三地开口了。
“今日是世子的冠礼。男儿一生最重要的时候。国公爷何必赶尽杀绝。”
“国公爷这样,莫不是真缺了什么。回去再补不就是了?”
“……”
一声接一声地响起,一人接一人地站起。
而堂中央,那立如青松之人,亦是平和着眉眼望过来。谢危神色稀松,看不出什么喜怒,但压过来的眼神却幽深得让人心里一颤。
其余人他自然无惧。但也架不住这么多人一齐开口。众口难堵。而这位还是天子近臣。几乎做到了让陛下对他唯命是从的地步。
分明还这样轻的年纪!
萧远心里骇然。燕家什么时候跟谢危搭上关系了?竟能请得动他来加冠。
“先放我儿。”萧远不欲再想,垂下了剑,阴森森的目光直直要将姜雪宁望穿。
这是松口的意思了。
姜雪宁那一点气终于顺过来。往旁边迈了一步,身后擒住的小厮也跟着松了手。
萧烨还在哇哇乱叫,捧着手几乎要痛晕厥过去。
“把少爷扶回去!”
虽是唯一的儿子。虽那伤口的确骇然。但今日这般多朝臣,萧烨如此无能。实在是丢了诚国公府的脸面!
萧远气冲冲,甩袖而去。
堂内人慢慢坐了回去。心里均是大惊。今日既然选择来,便都不是小人之流。只是一时群情激愤,若被萧远添油加醋禀报了上去,焉知会不会更害侯府。
气氛凝固下来。先前那种被刻意维持的平静被这场冲突彻底打碎,露出下边凶狠的血腥底色。
勇毅侯府头上这把刀,就要掉了。
谢危的目光不动声色地扫过已经坐好,但神色难掩惶恐的姜雪宁。
还是怕了。
上边的勇毅侯燕牧身子本就还没好利索,又历此场景,急火攻心,险些没被气晕过去。但今日是燕临的冠礼,他咬咬牙:“请谢先生为我儿赐字。”
谢危的眼神终于落了回来。
燕临的目光看上去十分冷冽,却又不是单纯的强烈恨意。倒像是记住了什么。
“大鹏一日同风起,扶摇直上九万里。可苍穹不是容身所,沧海方是心归处。厄难度过,初心莫改是字为回。”
谢危淡淡一笑。
那纸被早已身形不稳的赞者摇摇晃晃摊开,而后高举。上面赫然是凌厉大气的二字——燕回。
姜雪宁面色复杂。
“冠者,礼之始也。而成人者,为人子、为人弟、为人少者,先行孝、弟、顺之礼,后可为人,进而治人。诚望世子牢记今日之训。”这本该放在最开始的套话,却被谢危如今说了出来。
在萧远率旨捉拿过后,而显得分外微妙起来。
姜雪宁心里大惊。
少了。少了!
这里该有为人臣与忠二话。可谢危半个字都不曾提到。
而跪于他身前的燕临直直便将目光迎了上去,锐利与平静对上,不分胜负。
最后,燕临恭恭敬敬行了一礼。
“谢先生——!”
其音铿锵,久久不绝。
若往日,兴许还能有人注意到。可如今性命攸关,众人脑子里的弦绷紧又骤然松开,一时间竟是没有几人注意得到。
而注意到的人,又格外沉默。
燕临到底应的是什么?
姜雪宁长长舒了口气。若世世代代为守边关,守江山,换来的却只是君王忌惮,安享晚年不能,甚而子孙平安都不能。那再谈忠,未免太过迂腐与懦弱!
这种时候,她总是想去看一看张遮。
然而追寻过去后,却发觉对面的人脸色沉沉,眼中却波涛汹涌。
细观,竟是与……燕临别无二致!
?
姜雪宁一愣。这是怎了。
不过让她深思的时间并未有太久。加冠赐字均已结束了。如今形势严峻,众人不能久留。
“姜姑娘。帮我把剑收好。”燕临道。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他却似乎变得更加挺拔了,语调沉沉的,但望过来的目光却还炽烈。
那长长的又沉重的剑匣再次回到她的怀抱里。姜雪宁认真地看着他,认真地点头。
虽有心说些什么,最后却觉得不说为好。她会守好这把剑,直到燕临回来。这就是她能做的,最好的了。
宾客三三两两离开了勇毅侯府。
萧姝路过她时,唇角衔的笑容冰冷又讽刺。她神情微妙,语气不算好:“姜姑娘竟有这样大的本事。”
“不敢不敢。只是令弟胆量太小。”
既然已经得罪了,索性得罪个干净。万没有在这个时候还有再忍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