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就好像你一样(1 / 2)

回了面摊前边,已经有人捧了一大堆干净衣服来。看样子与穿着,大约是附近的村民。

这里除却姜雪宁一个姑娘,其余都是男人,聚在一处,换了便换了。

张遮于是脸色有些不大好看。伸手蒙住她的眼,便将她拉到了一边去,低声问道:“去林子换,好不好。”

姜雪宁正有这打算,点点头,长睫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扫在对方的手心,带起一阵轻微的痒意。

张遮蓦然放手。

他偏开眼,将农妇拿来的一身衣裙递过去后,便转身离去。

心中有隐隐的痛楚。

换好衣服过后,张遮在原地又沉默着杵了一会儿。半晌还不见人回来,脸色便渐渐沉下去。

“在下去看看舍妹。”他轻轻皱眉,心中那点未消的痛楚甚嚣尘上,袖下的手蓦然攥紧,他提步走到冯明宇边,告知道。

人是他带来的,此处又只有她一个姑娘家。旁人去自然不合适。

冯明宇便笑眯眯颔首。

大约昨日这边下过雪,林子里积起了薄薄的一层,上边有深深浅浅的脚印。

张遮循着这些痕迹,一路走到了一条溪水边。胸腔中的跳动雷鸣般轰响。

如此显眼的痕迹,旁人岂能看不见?

深山旷野,她一介孤女,如何是好?

张遮攥紧的手愈发用力,恍然就失去了痛觉。她若出了岔子,他万死难辞其咎。她若出了岔子,他当如何??

拨开低矮的灌木丛,面前这条溪水还未结起冰,仍在缓缓流动着。水珠碰撞溪底零落的散石,叮咚的脆响在静谧的山间弥久回荡。

姜雪宁已换好了衣裳,脸上被他抹了一把黑灰也一并洗净了。那身属于他的布袍被随手搁在一边。

淡绿的布裙让姜雪宁的面色变得莹亮温和,浅浅的日光下她肌肤胜雪,那截皓腕上戴的那只玉镯更是天青青欲雨。

张遮认出来了。

上一世,虽尚节俭,但姜雪宁作为皇后,每逢生辰沈玠便会为她在宫中设宴,宴请朝臣,好不热闹。

第一回去,他身无长物,便只写了张帖子递上去,姜雪宁便不乐意了。又恰好贪嘴多饮了几口酒,醉醺醺便来质问他。

殿外长阶下,月色清明。

姜雪宁那身繁复的宫装下,却是一个不屈又坚韧的灵魂。

她就这么微微扬起下巴,居高临下地睨他,得不到想要的回答,便抢了他手上那朵未戴的宫花,捏着反复把玩时,又笑着反问他好不好看。

有什么情感在蔓延,也许是今夜的月色太美。

“好看。”

张遮默然回道。目光此地无银三百两般落回那朵宫花,却又被她的指尖牵引,上了粉脂,有些过分纤细稚嫩了。

“我当张大人真是什么正人君子!”她似乎是恼了,甩手便将那朵宫花掐断,像是不解气般,又碾了好几遍,才气冲冲拂袖而去。

背影决然又翩翩,像只欲飞的蝴蝶。

她误会了。

张遮突然想到。

他俯身,将那朵已经残破不堪的宫花捡在手上。

也对,那时姜雪宁不在。虽名头是为贺她生辰,但道过喜,赠过礼后,又免不了一番推杯换盏。其间便提到了他。

在座诸位大人,除他之外,皆是由科举及第一路上来,因此庆喜的琼林宴上,便会有簪花。

于是有人笑说。

“张侍郎是白身吏考上来,陛下如今何不趁此机会赏一朵宫花,为个好彩头?”

于是沈玠便赏了这么一朵宫花。只是他从不曾在意这些,也并没有戴上罢了。

但在第二年时,张遮到底是往京中赫赫有名的锦绣阁中去挑一件什么。其他记不清楚了,只是当初看到的第一眼,姜雪宁便也在那旁边,垂落在袖边的手与那只青玉镯却正好一并落入他的视线。

她戴上,应当好看。

她本就那样好看。

这个念头突然就闯进了他心里。那时的张遮心中一颤,转身便大步出了阁。

步子紊乱,也暴露了心。

再后来,他还是去买下了。

那镯子从成色到质地都是一流的上品,却因运输中不慎磕出了一条裂纹。老板不愿将价出的太低,而买得起的,又大多见惯了好货,这么一个瑕疵品自然不会上心。

因此摆在那许久,都不曾有人看上。

说不清是失望还是庆幸,张遮再踏入里边时,姜雪宁已不在了。

皇后寿宴,赠礼,又是最寻常不过的玉镯。张遮,你何必心虚作祟,自讨苦吃?

他在心底如此问自己。

后来呈上去时,虽明知她身为皇后,大抵是看不上这些的。张遮却还是在帖子上落了几笔缘由。

也许她不会看。可他还是想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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