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雪宁那夜睡的极不安稳,辗转反侧间都是张遮那双冷凄凄的眼。
夜半时,她竟又猛然一头坐起。
“娘娘。”守夜的丫头被吓了一跳,惊呼出声。连忙就来搀她。
“几更了?”姜雪宁揉了揉还有些发痛的眉心,皱眉问道。
那丫头答道:“回娘娘,三更了。”
姜雪宁舒了口气,被一夜的梦魇整得烦不胜烦,却又止不住为那双眼魂牵梦萦。
真是太怪了。她喃喃道。
她何曾半夜起来的如此早过?
姜雪宁闭了闭眼,拉上锦被,整个人都窝了进去,翻了个身,躺了好一阵才低低出声吩咐道:“明日去请张遮来。”
那丫头本就为今晚的事整得心里咯噔不定,又想起今日下午那样微妙的气氛。便是再蠢也察觉到了几分。只是行至如今这样的事态,闭嘴才是明哲保身之道。
“娘娘今日睡下去后三刻,张大人来过。”那丫头于是将今晚的事说了一遍。只不过她犹疑一阵,还是压下张遮那时清正风骨下难以言喻的颓意。
“凤钗?”
姜雪宁所用的凤钗,做工与样式皆是挑上等的来,遗留在某处去,恐会被有心人加以利用。
张遮那样晚才送来,想必是一捡着了就觉得不妥,便立刻来了。
可是今日,她只在溪边时觉得那凤钗太过繁重,取下放在一边过。想也是那时心急,一时忘了拿回。
所以……
张遮,那样晚,你如何还在那里呢?
姜雪宁几乎想到这里的同时,心脏也随之剧烈的绞痛起来。
右手揪紧胸前的那片衣衫,不过片刻,她额上已是冷汗涔涔,脸色苍白得如同一张宣纸。
“娘娘!”
“肝气郁结。”白发老叟将搭在她腕间的帕子取下来,转身,提笔在宣纸上写了几味药材,抖干墨水递给一边低头候着的婢女,回沈玠道,“不是大事。陛下还请放心。”
沈玠眉头略松,微颔首。
拿着药方的婢女出去又进来,低声请示道:“陛下此次出行从简,有几味药材还寻不到。”
那老叟听罢,沉吟道:“这山中药材诸多,缺失的那几味想来也寻得到。只是我年纪大,这山陡峭,恐是不能亲自去了。”
这回出行,为的就是在山里扎营亲近亲近自然,沈玠只带了重臣几人,嫔妃也只有姜雪宁与萧姝两位。随侍就更不必提,此时寻一圈下来,竟是没一个能去的。
那老叟见状,有些犹疑,不过一边躺着的是一国之母,也容不得他多虑。
“刑部那位张侍郎许是懂得这些简单草药的。”
原本恹恹靠在一侧的人眼神忽然就亮了些,不过转瞬又暗下去。
沈玠看着她,半晌才轻轻点头,吩咐下去:“去叫张大人。”说罢,他走到榻边,垂首看着眉眼苍白又憔悴的姑娘,忽然就想起那年她在京中,女扮男装,骑马过斜桥,满楼红袖招。
她与燕临玩的是那样明媚畅快。
宫中,到底还是束缚了她。
“可还有什么不适的地方。”沈玠得到她心不在焉的摇头后,并不说什么。只是再看了一会儿,才转身出去。离开前,他顿了顿,还是低声解释了句,“京中加急传来要事,我先过去看看。”
“好。”
张遮来时,沈玠自然已经走了。房中只守了那位老叟与一个婢女,老叟坐在一边,闭目养神。
听到轻微的动静,他微微睁眼,笑道:“张家小子,一别多年,许久不见哪。”
张遮似乎也有些惊讶。不过片刻间敛眉下望,拱手问了姜雪宁礼后。才回道:“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少时遮与母亲承蒙陈叔照顾良多,无以为报。今日再见,当尽涌泉之恩。”
兴许当真是熟悉之人,张遮面色温和下来。姜雪宁倚靠着一边,就这么淡淡地瞥过去看他。
好像一样,又好像不一样。
这大概是被他尊为长辈的家人,因此也得到了他格外的宽厚。
那老叟便笑眯眯解释了一番。
张遮自是应下。
“我能去吗?”姜雪宁默然开口问道。她的目光避开其他人,直直望向那位老叟。也许是因着身为张遮的长辈,也许是尚处病中无心跋扈,她的目光格外平和憔悴。
这么一见,便有了几分病西子的姿容。倒让人不忍心拒绝了。
不过那丫头是最清楚不过姜雪宁是在她提到张遮后便突然犯病的。此时听到姜雪宁又要去与张遮一同,登时吓得什么都忘记了。
此时第一个便跳了出来,急声道:“万万不可!娘娘,陛下吩咐您切莫多思多愁多动,安心养病即是。”
姜雪宁在宫中虽然胡作非为,但看人的眼色不至于没有。她心知那丫头想的什么,并不看她,只是沉默地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