进了谢府,离开张遮的视线。
姜雪宁神色才冷了下去。
“姜姑娘。”剑书守在府门,轻而易举便瞧见了两人方才的动作。他眉心一跳,心下有些不好的猜想。
而后,选择默默给自己点了根香。
“先生请您。”
他跟了一段路,才终于开口道。
走在前边的人步子没停,丝毫未感到意外。像是意料之中般,她只是回头,掀起一个不太友好的笑容:“那真是巧了。我也正好要去寻你家先生呢。”
两人相碰。受苦的永远是他这种人。
剑书默默又给自己点了根香。
“您请。”
无声地踏过这段路,寒凉的风一掠,身子间的暖意便悄悄地怯了一些。日头出来,微微的光一照,谢府原本的清秀布局很好的显现出来。
一花一木,亭台楼阁,相称得宜。
又因在雪中,与水与云与亭,上下一白。
谢危一身道袍,立于其中,浑然天成。
“谢先生。”
她第一次用这样的语气唤他。
果然是身后有人,硬气了。
谢危搭下眼帘,忽然想到。
他慢慢转过身,没应声,只是低头去看她。没什么变化,只是似乎开心了一些。
“先生见到学生。似乎很失望?”
其实姜雪宁什么也看不出来。她只是猜测着,随口一说。谢危总是那个样子,拉着一张臭脸。也不知道京中人夸他圣人之资,温和纯善,是怎么夸出来的。
谢危低头看着她,有些好笑:“宁二进了一趟宫回来,怎么跟猫变了老虎一样。”
“……”
姜雪宁皱起眉,冷眼睨他。
“先生确是先生。打起谎来也是面不改色的。四平八稳,真是厉害。”
谢危稳如泰山,只是慢悠悠走回亭中,撩袍坐下。甚而还有心思为自己斟上一杯热茶。
“何处说来?”
看着谢危这样。姜雪宁就是打碎了牙也只能往肚子里咽。
果然,人还是不能太要脸。
“公主,鞭挞,死期。”姜雪宁跟着他走回亭中,声音几乎从齿缝里挤出来,“先生,你说,公主知道您在背后这么编排她么?”
“或恐不知。”
谢危好脾气地笑了一笑。
姜雪宁险些气背过去。谢危能走到这一步果真不是没有原因的。黑的都能给你说成白的,她竟妄想跑来这太师府寻谢危的不痛快,真是鬼迷心窍。
她冷冷笑了一声:“该是如此。我就不叨扰先生赏雪的兴致了。”顿了顿,她敛下不满,才谢道,“多谢先生的收留,这些日子麻烦了。”
谢危抿了口茶。难得没有第一时间回她。
的确硬气了。
他想。
“俗话说,一日为师,终身为父。”谢危望着她,眼里有片刻的温柔,“宁二如今与张大人更进一步。那我这个师傅,做的还不错吧?”
姜雪宁一哽,没说话。
目光带着些怒气,直直便对了上去。
两人无声地对峙着。空气中有火星子闪烁。
谢危未置一词,笑容可掬。
她几乎咬牙切齿:“这么说,我合该谢一谢先生,是么。”
“未为不可。”谢危放下茶杯,陶瓷与木板碰撞,清亮一声脆响,往上抬,他眼中似乎也那样清澈,再深些,又是一片浑浊。
姜雪宁哼笑一声,心中火气愈涨。
“先生。你骗我啊。”
她盯着谢危,分毫不退。
“谢居安,你骗我啊!”
“哦?”谢危淡定自如,丝毫没有被揭穿的尴尬或羞愧。反而饶有兴致地掀起眼帘来看她,“何处说起?”
被他这样望着。姜雪宁那点脾气忽然就被压了下去。
那样的眼神,像是能轻易窥穿她所有的想法。再慢慢的,一点一点,沉下去。
这人,分明是披了层皮的魔鬼,何来的圣人心肠。她如今好不容易与张遮要修成正果,若被谢危激将法激起,一切付之东流不提,恐怕连这条命都保不住了。
她最开始,重生回来,最担心的,不就是她这条小命被紧紧攥在这个恶人的手里吗。
姜雪宁动了动嘴,忽然就说不出话了。
她沉默地望了会儿谢危,最后反而扯了扯唇,勉强扯出一个笑来。
“是学生冒犯了。”
“今日雪大,夹着雨水,学生淋了一路,或恐是脑袋进水了。竟对先生大呼小叫起来。”
“学生知错。”
目光落到还热着的茶上,她笑了笑,“先生慢用。学生就不再多打扰了。”
“先生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