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氏狐疑着两人怎么还没来吃饭,寻着来了,立在门外瞧见这一幕,一愣,一喜,登时就笑开了。
她看了一眼,小心翼翼合上门,步履蹒跚着转身离去。
姜雪宁虽歇在姜府,但闲暇时,总爱跑来张家。她来时不空手,总得往姜家顺点什么,无所谓好不好,坏不坏,揣成一怀,一并便抱着去了。
张遮变得越来越忙。
姜雪宁便待在书房陪着他。陪当真只是坐在一边,安安静静不说话。没有其他什么杂事需要她做。
顶多偶尔看久了,偷偷摸摸亲一口。再偷偷摸摸坐回去。
尤芳吟出嫁那日,是个好天气。
吕显跑遍了满城卜卦,算命大大小小的摊子,早先嗤之以鼻的人,如今上下奔波只为了求一个黄道吉日,保婚姻顺遂,好去迎娶心爱的姑娘。
为了不开罪谢危,清远伯府面子上不得不做着走,好说歹说也是个门第高的,宾客盈门,气氛很热闹,很喜气。
吕显抬来的聘礼还在院子里,准备好的人也到了,待会便会大张旗鼓地抬出来。
加上清远伯府准备的,一共八十八抬。
“一梳梳到头,富贵不用愁。”
“二梳梳到头,无病又无忧。”
“三梳梳到头,多子又多福。”
尤芳吟母亲的手艺当真登峰造极。当母亲的,又极为熟悉女儿。这件嫁衣,没有极致追求华贵大气,掩盖了尤芳吟本身便偏向小家碧玉的不足,将优点极尽衬托。
姜雪宁坐在一边,眉眼轻轻弯起,素来的凌厉散去,只余下一片温柔沉静。
不知日后她与张遮成婚,是否也是如此……
梳妆完毕,姜雪宁虚虚抱了她一下。
“新婚快乐。芳吟。”
怀中的人小脸一红,嘟囔道:“姜姑娘分明知道我与吕先生只是……又打趣我。”
姜雪宁没忍住笑开,垂头,附在她耳边,低声又道:“开玩笑的。自由快乐。芳吟。”
怀中的人不说话了。
两人抱了一会儿,姜雪宁便起了身。她小心翼翼戳了戳尤芳吟的脸,弯着眼,笑眯眯道:“以后可以被养得更好。”
清远伯府没有男丁,背妹妹出嫁一关,是姜雪宁自荐的。
头上两个姐姐欺负尤芳吟欺负惯了,看到她便生厌,嫌弃挡也挡不住。若不是今日谢危亲自到场,清远伯非架着两人,恐怕两人并不会来。更莫提去背她了。
一个沽名钓利的商人,没人看得上。
哪怕他或恐与那位权倾朝野的太师谢危沾亲带故。
因此清远伯纵使不喜,也只能同意。
尤芳吟身材娇小,又清瘦。姜雪宁能背起她,但两人都是姑娘,姜雪宁又没做过什么重活,因此还是有些吃力。
路程不长不短,姜雪宁走得很慢。
骏马也披了红绸,上边的吕显同样一身喜服,韶光流转,肆意飞扬。
身后的花轿上喜字艳粉浮金,如意纹路精致巧妙,塔顶映着光,四角垂下硕大的彩球,各处用料俱是取上上等的。
他低下眼,含笑望着慢慢走来的两人,一面翻身下马,亲自迎了上去。
“芳吟劳烦先生照顾几日。”
她咬重了几日两字,虽在笑,眼中却一片寒凉。
“哪里哪里。我一介闲人,还要承蒙尤小姐不弃。”
还没上轿,一切还没板上钉钉。吕显深觉姜雪宁是个为达目的能不择手段的人,良知道德几乎没有。
为保险,他笑着应下来,“姜二小姐累着了吧。请。”
“……”
姜雪宁轻叹一声,纵使有再多不舍,却也将人安安稳稳放进了轿子里。
吕显或许能成为良人。
她的良人。
新娘上了轿,长龙般的队伍随之开始摇摇晃晃地往前,声势盛大,浩浩荡荡。队尾缀的是那八十八抬嫁妆,沿路有人特地分发了喜糖。
围观的百姓很多,认识的不认识的,听说过的没听说过的。都拿了袋糖,沾沾喜气。
姜雪宁和清远伯府无关,也跟着队伍,往吕府那边去参加婚宴。
谢危坐镇,吕府那边也很热闹,隐隐胜了这边一筹。
姜雪宁复又开始幽幽叹气。
“不开心吗?”张遮不知何时出现在她身旁,看了她一路,便见她叹了一路。
他不大懂女子弯弯绕绕的心思,不如律例来的客观公正,当然也不如律例死板。他只知道姜雪宁会和他说尤芳吟在清远伯府过的不是人过的日子。
那么而今远离,该是喜事。
姜雪宁吓了一跳,定了定神,抬起眼看过去。张遮眼中还有些许的疑惑。她顿时便弯下眼去:“几十年后,张大人若有一个女儿出嫁,张大人便懂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