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什么了?”江烁急切地往前迈了几步,眼底不由自主透着亮光。
老吴却有些踌躇,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
这个案子交到他手上之后,进展缓慢,一直没什么突破。江烁虽然被停职,但还是冒着生命危险,亲自把嫌疑人送到了他手上。
他相当于白捡了功劳一件,因此也觉得自己欠了江烁一个人情。
对于这件事,他是既感激,又有些内疚。
江烁并不在意什么功名,他只是迫切想要知道答案。
虽然知道这么做不符合规定,但老吴犹豫再三,也还是粗略告诉了他审讯的结果。
“最近的三起案子他都交代了,严为曾跟他有过争执,他看不惯严为的做派,就偷偷往他水杯投放一种含有二甲基色胺的药物,使他出现幻觉,杀害了自己家人后又自杀。”
江烁心里还有诸多疑问,他皱起眉头,耐着性子继续问:“马思媛呢?”
“那天马思媛去酒庄做客,他见色起意,趁她喝多了把她给玷污了。马思媛醒来后威胁他要报警,他担心事情败露,就把她掐死后分尸抛弃在垃圾场里,这一点有垃圾场附近的行车记录仪拍到的视频为证。”
江烁的眉心越拧越深,“那个叫尤峻的年轻人呢?”
“他说尤峻偷了他的东西,他去找他还回来,尤峻不肯,他一激动就下杀手了。”
“还有呢?”
老吴想了想,“还有……哦,他说他还开车撞过你。”
听到这里,江烁怒极反笑,“不是,他就说了这些?”
“不然呢?”老吴脸色微变,语气也隐隐有些不耐烦。
江烁急躁地用手敲击桌面,“关于翟家的事啊,他没供出是谁指使他这么做的吗?”
老吴不自在地扭了扭脖子,握拳捶打着因为久坐而酸胀的腰椎,“关翟家什么事?他说了一切都是他自己做的。”
“不对啊,老吴,这案子疑点太多了,不能就这么算了。”江烁一副不肯罢休的模样,掰着手指一件件数着。
“就单说严为的案子。就算严为是服用了致幻药物出现了幻觉,那他们就脸上的符纸是谁贴上去的?如果是杨赞,他又是怎么知道严为会在那天夜里杀人?难道他每天都蹲在别人家门口等着吗?还有马思媛的案子……”
“够了!”老吴突然克制地怒喝一声,打断了他的话,似有些无奈,又带着恳求,“小江,嫌疑人都已经全部交代了,你就别揪着这案子不放了。”
江烁收起客套的态度,声线冷硬地回道:“怎么能就这么算了?我就这么跟你说吧,杨赞充其量只是个替罪羊,你得揪出他背后的人啊!”
也不知是不是熬夜审讯肝火旺盛,一向对他很和气的老吴突然怒火中烧,“啪”一下把手里的文件甩在桌上,声调扬了起来:
“江烁!我敬你是个副队长,所以跟你说话客客气气的,但是论资历,你还真不如我!这案子是我负责,那就是我说了算,况且你现在还被停职,没资格对我指手画脚,这案子就审到这儿吧!”
老吴在局里也是老刑警了,说的话也算有威信,周围的几名警员听到争吵都停下手里的活,纷纷侧目看向他们,下一秒又低下头假装忙碌。
“别忙了,大伙儿都回去休息吧,有什么明天再说!”他抓起文件袋,大手一挥,转身就要走。
“等等!”江烁也急了,扯住他的手想拦住他,却被他甩过来的文件袋打在小臂上,疼得捂着伤口“嘶”了一声。
老吴眉头一皱,露出了些许愧疚的神色。他敛起了怒气,把江烁拉到了楼道里。
借着楼道昏暗的感应灯,江烁看到他双眼通红,胡子拉碴,两鬓已经斑白,身上那件洗得软趴趴黑色衬衫上结起一层层白色的汗渍。
他记得刚进警局时,老吴看起来还没现在那么苍老。
老吴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烟,抖出一根递给江烁。江烁摇头拒绝,他便自顾自点上了。
抽了两口后,他把烟夹在两指之间,声音有些苦涩:
“小江,我这把年纪,马上就要退居二线了,这辈子我也没什么升官加爵的愿望,只求安安稳稳再活个几年。说实话,我年轻的时候也跟你一样意气风发,天不怕地不怕。可现在不一样了,我有老婆有孩子,还有一家老小指着我去养活。”
他声音低沉,话也说得隐晦,但江烁仍听出了他的意思。
杨赞已经交代了一切,找到相关的证据也是迟早的事,更何况这些案子确实也与他脱不了干系。可如果再往下查下去,牵扯出的东西恐怕就远不是他们任何一个人能够承受的了。
江烁本想再反驳几句,但想到之前自己也曾为了俞菲凡放弃过调查,似乎也并没什么资格站在道德制高点去指责老吴。
他一手掐着腰,一手扶着额头,重重地叹了口气,“行,我知道了,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