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下午。
周尧照旧开车送她到庄园,言之昕见他同钟叔说了几句。
然后大步过来揽住她的肩膀,凑在她耳畔放低音量,“我下班时间来接你,现在想吐也没事了,在老爷子面前也一样。”
“嗯。”
言之昕轻声答应。
她明白周尧的意思,也就是说他主动和老爷子挑明自己怀了他的孩子……
她住进西洲山庄,接近周尧就是为了这一个目的。
可是……
此时此刻,内心无比沉重,以为目的达成了会很轻松的。
然而却如此沉重。
… …
言之昕没和他多说,熟门熟路进遮阳亭。
老头已经在了,见到言之昕进来,苍老又锐利的目光别有深意地看了她一眼。
“坐!”单个字,却威严的语调,意味深长。
得益于周尧的帮助,今天宽大书法桌前多了把椅子,不用再站一下午导致腰酸腿疼了。
言之昕坐进椅子。
老头照常写了几个范本大字给她效仿,写完后搁笔,一手拄着拐杖,今天却没着急走,往常他写完范本就坐进藤椅,看她照常发挥了。
这么想要周尧生孩子么?
今天居然肯赏把椅子给她坐。
还反常地,都没坐藤椅上看她鬼画符消遣。
“写,我看看你水平。”老爷子发话。
“哦。”
言之昕淡淡应声,拿起毛笔开始鬼画符,没写两下笔头就分叉了。
没办法,毛笔在她手里就是容易笔头分叉。
“笨!”
老头不悦地感叹一声,皱皮老手取下笔架的一支毛笔,“跟我握笔!”
握笔的姿势都不对。
言之昕瞧了几眼他手的姿势,依葫芦画瓢,可是这样手更抖了。那么讲究干嘛,能写出字不就行了。
心里暗暗不服。
“仔细看我出笔!”
连出笔都不对,第一笔没用对,笔头当然容易分叉!
老头今天好像兴趣很浓,一副打算好好教她的态度,出奇地反常。
“哦。”
言之昕按照他写的第一笔,他怎么写,自己就跟着怎么写。
她坐着,老头拄着拐杖站在旁边,上了年纪却如此执着。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要是个平常人家的慈祥老人,言之昕早就跟他说先坐。
她出品的书法字,实在不忍直视。
老头嫌弃地不得了。
原本一个字一个字地教她,后来干脆一笔一划地来,老头写一笔,言之昕跟着学一笔。
比小学生还不如。
… …
遮阳亭坐落于庄园某僻静一角落,平常无人敢叨扰,是老爷子经常来晒太阳的好去处。
每遇晴天,老爷子身体尚还吃得消,得空了就会来这里写写毛笔字。
年年如此。
自从西洲离开后,只有老爷子一人在此了。
亲信老佣人钟叔候在不远处,沉默看向自家老爷子今天破天荒地,耐心教言之昕练字。
老爷子多年以前,也这样教过她的母亲吧。
钟叔老了,老爷子也老了,然而和西洲有八九成相似的女儿正年轻,肚子里还有一个更年轻的小生命。
生命延续。
纵容、愧疚、憎恨、原谅……种种情感,或更深或变淡……总归将流淌进时间长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