厅堂外头不时就会响起哭喊声,不光是女人和小孩的,男人的哭喊和惨叫声,也常能听见。
有时候惨叫声太过剌耳,胡相公还会皱一下眉头,那帮辽东兵不会将魏府的男丁都杀没了吧?
魏首辅则是无动于衷,就好像他不是魏家人一般。
“祖父!”有魏家公子冲到了厅堂的阶下,冲着厅堂大喊。
这个厅堂就是魏府的正堂,平日里很少开,连魏家人自己,很多人都不知道家里的正堂长什么模样。
这会儿正堂被兵卒重重围住,魏家的这位公子刚喊了一声祖父,便被一兵卒一个肘击打到了地上,鲜血流了满面。
“拖下去,”带兵的偏将大声下令。
两个兵卒一人拖这公子的一只脚,拖拽牲口似的,将这公子拖走了。
正堂外头的走廊里,两侧的连廊里,都站着跟着胡相公过来的官员,这其中有好几位都是魏党的官员。大家伙儿目送着魏家的这公子被兵卒拖走,在地上留下长长的一道血痕,谁也没有开口说话。
再尊贵的一个人,遇上树倒房塌,你就只能栽到烂泥地里,被人当猪当狗了。至于能在烂泥地里活几天,这还得看圣上是否开恩。
厅堂里,胡相公微微叹一口气,他也不是同情魏首辅。今天若是发号施令者是他魏盛文,那这会儿发生在魏府的这一幕幕,就会换个地方,发生在秦国公府。
所以胜者为王,败者为寇,自古就是如此,各凭本事,谁也别同情谁。
胡相公的这声叹,是为他自己叹的。当年科考得中,初入官场,他何尝又不是个满腔抱负,一心为国的人?真以为内阁好进,次辅是什么人都能当的?当他愿意当墙头草,成为朝堂的笑柄?
看看他遇上的都是些什么时局吧,君弱臣强,尔后魏林党争,一争十八年,这里面哪里有他施展抱负的空间和机会呢?而圣上也需要他做那个,魏林两党之外的存在。朝堂之上,不能只分两拨,一拨姓魏,一拨姓林啊。
什么?你说纯臣?在魏林两党夹击之下,纯臣能入阁吗?你问问做纯臣的京师府尹沈桥,问问他敢不敢起入阁的心思吧。
只有他胡竣,能插在魏盛文和林咏之间,硬是在内阁占了一个位置!
如今魏林党争眼见着要有结果了,可他也六十九岁了,到了要致仕的年纪了,他胡竣这一生啊,就这么虚耗掉了。
墙头草的一把辛酸泪,有人愿意听一听吗?此事过后,要忙着去林咏那边锦上添花的一众人等,谁会有这个心呢?
“说我私藏了凤印,”魏首辅这时突然开口道:“找了这么久了,凤印在哪里?”
凤印不是被圣上拿走,就是被林咏拿走了,要不是凤印在手,这两个人也不会拿凤印当筏子。但这栽赃陷害的时间也太长了些,圣上的人是还没找到放凤印的地方吗?
还是说是要折磨自己,让自己在惶恐不安中多多等待?圣上倒是能干出这种事来,但林咏?这么多年斗下来,凭魏首辅对林爹的了解,这人不会这么无聊,而且迟则生变的道理,这人会不懂?
不对,魏首辅又想,迟则生变这个道理,圣上又怎会不知呢?所以
凤印不在他们的手上,一府的官兵真的是在找凤印?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魏首辅看着胡相公道。
胡相公:“不急。”
哪怕心里也觉得,找凤印的时间用得长了,但胡相公还是四平八稳地坐在太师椅上。
魏首辅冷笑了一声,道:“我问心无愧,你不如将外头的百姓皆都放进来,让天下人都来看看,看我魏盛文的家中是否藏有凤印!”
胡相公心里想着,这是对自己藏凤印的地方太有信心,所以这罪人根本不怕?
“我只问你敢是不敢?”魏首辅逼问胡相公。
“你们可以将我这府邸移为平地,”魏首辅又说:“只看看到底有没有凤印。”
就算找不到风印,魏盛文也是必死无疑的,在胡相公想来,实在不行,找个假凤印,先将魏盛文定罪了再说。
所以魏首辅这会儿的咄咄逼人,对胡相公造不成什么大的影响,胡相公只是被魏首辅说得犯了疑。
将府邸移为平地,挖地三尺的话,什么东西找不到?见不了天日?魏盛文将话说得这么满,难不成凤印真的不在他手里?
那圣上和林相公这是要做什么?你们倒是提前准备一个假凤印啊。
“我要拆房自证清白,”魏首辅突然就站起了身,声音极大地冲胡相公道:“胡告成你在犹豫什么?你怕了?!”
外头的官员听得真真的,当即魏党的官员们心里就又升起了希望,凤印不在魏府的话,圣上今日捉拿魏大相公的圣旨,他们完全可以去跪请圣上收回圣命啊。罪命不成立,你抓得什么人?
而且,魏党的官员们紧张地用眼神交流着,凤印不在魏府,那他们现在就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