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厮模样的半大少年,跌跌撞撞地跑进魏首辅与同党中人议事的厅外边。守门的人看见这小厮,不等他站下来,就冲厅里禀报道:“大相公,小毛过来了。”
厅里的说话声停了,很快地,魏首辅就从厅里走了出来。
看一眼贴身伺候长子的小厮,魏首辅心里突突一下,跟小毛只说了一个字:“说。”
小毛跪在地上,哆哆嗦嗦地道:“宋院正请您赶紧过去。”
宋院正,太医院的三位主事之一,医术在当世杏林中肯定能排进前五,魏党的资深成员。这位让小厮过来,跟魏首辅说赶紧,魏首辅就知道,这是让他过去见长子最后一面。
小阁老的卧房外头,骆氏夫人已经哭不出眼泪来了,只摊坐在椅子上,两眼发直地望着春日里景色极佳的庭院。
别看魏小阁老屋里的莺莺燕燕极多,但这会儿连小阁老的正妻苏氏,都被骆氏夫人勒令待在自己的房里不准出来,所以小阁老这里除了太医,伺候他的小厮,也就是骆氏夫人,还有伺候骆氏夫人的两个婆子在了。
魏首辅匆匆走到长子的卧房前,天光已经放亮了,他儿子这里还是灯火通明,但偌大的地方太安静,人声听不见也就罢了,连鸟叫虫鸣声都消失不见,这就是不祥了。
骆氏夫人看见魏首辅,就由两个婆子扶着,从靠背椅上站了起来,张嘴想喊魏首辅一声的,却一点声音发不出来。
两个婆子给魏首辅行礼,声音战战兢兢的。
宋院正在卧房里听见外头两个婆子的声音,忙从卧房里出来,快步走出檐廊,下台阶,赶到魏首辅的面前。
魏首辅:“我儿他?”
宋院正一脸的惭愧,小声道:“下官才疏学浅,医术不精,下官……”
这要搁平日里,魏首辅是有这个涵养,让宋院正把话说完的,可今天他没有这个耐心了,抬手冲宋院正摆了摆,魏首辅说:“不怪你,我儿的情况到底如何了?”
宋院正这才实话实说道:“小阁老最多还有半个时辰,您去见他最后一面吧。”
魏首辅人站得很稳,只是面容显得悲凄。
宋院正不由得又为自己辩解了一句:“小阁老这次是伤不致命,但受的外毒入了骨血,无药可解啊。”
这话要是用现代语翻译一下,那就是小阁老要只是断了腿,他肯定能活,但伤口沾上了粪便尿液,细菌感染,这在这个世界那真的是九死一生,基本上活不了了。
魏首辅抬腿往长子的卧房走。
骆氏夫人还在房门口等着魏首辅呢,夫人还是说不出话来,只是望着魏首辅流眼泪。
魏首辅:“你与我进去见见子玉吧。”
一听魏首辅这话,骆氏夫人身体就往下瘫软了,
两个婆子惊呼一声,忙手上加了把劲,硬 是架住了骆氏夫人。
“你,”魏首辅低声说:“要么你不要去见子玉了。”
当娘的怎么可能,不去见儿子最后一面呢?骆氏夫人将嘴唇咬出了血,胳膊挣了挣,让两个婆子松手,她努力站直了身体,甚至还用手理了一下发髻。
魏首辅伸手扶住了骆氏夫人,说了句:“走吧。”
对于骆氏夫人而言,人老珠黄的她已经很多年没有见过,魏首辅如此温情的一面了。但只要一想到,这是拿她儿子的命换来的,骆氏夫人倒宁愿,跟魏首辅永远相敬如“冰”下去。
太医和小厮们都退了出去,魏小阁老的床榻前,只有他的父母在站着看他。
魏小阁老烧得脸通红,盖着几床厚被,床边甚至还点着冬日取暖用的暖炉。
骆氏夫人摸一摸小阁老的脸,想说话,却还是只能流眼泪。
小阁老昏迷了很长时间,还胡言乱语过,但这会儿到了弥留之际,他反而平静了下来,神智也清醒了。
魏首辅将此理解为,这是他儿子的回光返照。
“儿子不孝,”小阁老吐字也极清楚地,跟骆氏夫人告罪。
骆氏夫人摇摇头,痛哭起来。夫人世家女出身,不是无知的女子,魏首辅能想到回光返照,她同样也能想的到。
魏首辅在旁边等了一会儿,他没与长子说话,也没有出言劝慰,几乎哭到晕厥的妻子。
算着时间差不多了,魏首辅抬手拍一拍骆氏夫人的后背,道:“夫人,我与子玉还有话要说。”
骆氏夫人在这一刻是难以置信的,儿子都要死了,你还有什么话要与他单独说的?你们父子俩还有什么话,是不能让我也听一听的?
“母亲,”小阁老却也说:“我与父亲有话要说。”
骆氏夫人看看儿子,再看看丈夫,突然就掩面大哭着往外室去了。
小阁老张大嘴巴喘息了起来。
魏首辅坐在了儿子的床沿上。
小阁老:“我是不是快死了?”
太医一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