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村里赤脚医生确认已经死亡的张乐,突然在薄皮棺材里坐起来,着实吓人。
这个年代,越是闭塞的乡村,人们越是相信鬼神之说。
张乐木然的眼神,在周遭人群脸上扫了一圈。
来帮忙的乡亲,一个个头皮发炸,面色铁青,想要学着高桂霞一样逃出去,却发现自己腿肚子直哆嗦,半步也迈不动。
张老根年纪大些,仗着胆子颤抖着嘴唇问了一句:
“小乐,你……你是家里有啥放不下的事儿?”
只有棺材前跪着的,一个披麻戴孝的清瘦少女,目光死死盯着坐在棺材里的张乐。
楚幼薇到现在才明白,一个男人对这个风雨飘摇的家,意味着什么。
有他在,高桂霞这种泼妇,就不敢随便欺上门来。
“小乐哥……”
少女踉跄着,朝棺材方向冲了几步,却因为长时间跪拜,双腿麻木不听使唤,一跤坐在地上。
女孩儿“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这一刻,她心中所有的委屈,都在哭声中发泄了出来。
张乐从来没听过,如此凄惨的哭声。
书本上写的杜鹃泣血,也不过如此吧。
“楚……”嘴唇翕动了几下,只吐出一个字,张乐仰头再次栽倒在棺材里。
刚刚的他,只是凭着胸中一股怒火支撑,勉强坐了起来。
如今一口气泄了,人也坚持不住。
昏过去之前,张乐只记得那个一身孝服的少女,跪着朝这边爬过来。
不知道过了多久,他再次有了意识。
耳朵里传来一个沉稳的老人声音:
“惭愧,是老夫这庸医,险些误了小乐这孩子的性命!”
少女楚幼薇的声音,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
“时爷爷,您的意思是说,我小乐哥……并没有真的死掉?”
老人呵呵一笑:
“小乐这种情况,在【医林广记】里,有相似的案例。
是急火攻心之下,痰迷了心窍,造成的假死现象。
老夫一时不察,险些酿成大错,在这里赔罪了!”
听到张乐确实没死,楚幼薇哪还有心思追究什么责任。
“时爷爷,多谢您,多谢……”
除了道谢之外,少女不知道该用什么话,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情。
姓时的老者苦笑:
“老朽险些误人性命,当不起这声谢字。
幼薇啊,小乐刚从鬼门关回来,身体虚弱,要小心调养,才能慢慢恢复。”
楚幼薇的声音里,满是欢喜:
“是,幼薇记下了,时爷爷,我送您出去。”
只听了这几句,张乐身体坚持不住,再次陷入了昏睡。
浑浑噩噩中,等到他重新有了意识,耳边依旧是楚幼薇低低的哀求声:
“婶子,小乐哥身体不好,村口的时爷爷说需要营养,借您家的鸡蛋,能不能宽过几天再还?”
一个粗嗓子的妇女声音,假假的笑道:
“幼薇,不是婶子我不通人情,实在是地主家也没有余粮。
你也知道,我家老的老,小的小,全靠你大海叔一个人养活,他的身体要是垮了,我们家的天,也就塌了……
所以呢……”
楚幼薇小脸儿上满是纠结。
为了给张乐补充营养,少女硬着头皮去张老根家,借了10个鸡蛋。
没想到,中午借的东西,下晌就被人家堵门讨要。
“婶子,您行行好……”
少女双膝跪倒,眼神中满是哀求。
粗嗓子妇女脸色一沉:
“幼薇,你这样的话,叫婶子我很难办啊!”
少女的珠泪,从粉腮滚滚落下。
粗嗓子妇女硬起心肠,只当没看见。
在得罪黄家,与淡薄的亲情面前,她选择了前者。
两人正僵持间,冷不丁土炕上传来一个虚弱的声音:
“幼……幼薇,将东西还……了人家!”
泪水瞬间打湿了长长的睫毛,楚幼薇爬起来快步走到土炕前:
“小乐哥,你醒了!”
张乐用力挤出一丝生涩的笑容。
他终于明白了现在所处的环境。
自己被人推下楼,不知道什么原因,重生在了这个同名同姓的乡下少年身上。
身子底下硬邦邦的炕席,和屋子里淡淡的霉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他,除了眼前这个纤弱的少女之外,自己的家可以用一贫如洗来形容。
即便是灵魂穿越,张乐前世的一身傲骨,依然陪着他一起过了来。
听说能把老公爹借出去的鸡蛋要回来,站在堂屋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