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姬低头不语,林凤仪等得很急,又不知道该怎么办。
终于,云姬又开口了,但对林凤仪来说,不是好话:“奴婢在此陪酒,但知有耳无口,使他人问凤姐之事,奴婢亦无言。”
林凤仪千肠百转,不知道怎么让她开口,只好使出绝招:“牡丹说我可以问你。”
云姬的眼皮动了一下,但是心没有动摇,她说:“彼等不欲凤姐知其身份。”
林凤仪心里叹了口气,“人”是看得到的,“人际关系”是看不到的,但这些姑娘在场陪酒,看人际关系可是看得清楚。
就像在右眼里,资本就是钱;在左眼里,资本是关系。
想岔了,林凤仪赶紧转回来,她决定单刀直入赌一把:“田易死了。我在查凶手是谁。我不知道我问这些和一条人命有没有关系,我得问了才知道。”
云姬的眼皮又动了一下。
林凤仪可以确定的是,她知道田易是谁;
林凤仪不能确定的是,她心动了没。
再从牡丹开始:“牡丹说,那姓钟的是远记盐商?”
云姬还是不说话。
过了很久,云姬夹了一块鸡肉到林凤仪碗里。
林凤仪想,“我一定要很小心,我要慢慢来。”
此时柔柔已经换成最细最短的笛子,这是声音最高的,但柔柔的笛音仍浑厚而清亮,不刺耳,海涛真的碰到对手了。
林凤仪问:“通常都是钟老板结账?”
云姬又夹了一片青江菜到林凤仪碗里。
林凤仪问:“那姓林的是另一个盐商?”
云姬喝了一口茶。
林凤仪再问:“也是远记的?”
云姬又夹了一片小黄瓜到林凤仪碗里。
林凤仪问:“那姓胡的也是远记?”
云姬喝茶。
“是另一个盐商?”云姬给林凤仪夹了一块牛肉。
“姓胡的也是雍国人?”云姬给林凤仪夹了萝卜。
林凤仪深吸一口气,现在必须开始面对最难的部分了。
“兵部来的时候,常常也有厂商一起?”云姬给林凤仪夹了一朵菇。
“昨天兵部很早就走了,东风来付账?”云姬舀了一碗蔘汤给林凤仪。
“最近来的都是灰石厂的李老板?”云姬喝了一口茶。
“皮革的涂老板?”云姬夹了一片醋溜鱼到林凤仪碗里。
这题实在太难了。
更难的地方在于,难的不是答案,而是题目。
林凤仪问:“兵部的上司,对田易不满?”云姬喝了一口茶。
“涂老板对田易不满?”云姬夹了一块蹄膀到自己碗里,剔了骨头以后,把肉夹给林凤仪。
此时林凤仪的碗盘已经很满了,云姬那块蹄膀肉实在找不到地方放,只好放在云姬自己的碗里,再放到林凤仪面前。
这时柔柔已经没有在吹了,海涛在跟她示范,花舌有前后之分,柔柔只会前面而不会后面,海涛甚至拿了茶仰头漱口来说明。
林凤仪直捣黄龙,虽然不抱希望:“有可能,是涂老板杀了田易吗?”
云姬不动,几秒后,倒茶给自己喝了。
更吓人的是,此时竟然变成海涛在吹,他先吹前花舌和后花舌的效果有何不同,接着就吹起了整首曲子。
林凤仪看了好笑,转头看云姬,云姬也在笑。
云姬说:“有闻奴婢奏予客人听,未闻客人奏予奴婢听者。”
林凤仪再笑,说:“我太多了,你也吃一些吧。”然后就把自己碗盘里的拨了一些到云姬碗里,再把碗递回给云姬。
云姬拿起自己的碗,夹了香菇就要喂林凤仪,林凤仪推回去,说:“你自己吃吧,我也吃。”
然后就低头吃,边想着接下来怎么提问。
这海涛也太夸张,吹完一首又一首,柔柔听得很入神。
云姬把头压得很低,在吃菇,好像要咬,但咬出声音来:“涂老板代表水流东。兵部此批皮革生意由水流东取得,估计利润三千两。今秋风吹雪已趁低价进货,称已与兵部默契。两方相持,十五日前,兵部协调,进风吹雪之货。自尚书至员外郎,本共分千两,现拿出三百两,风吹雪拿九百两,共一千两百两分水流东。”
林凤仪听了,也赶快低头吃自己的东西,问:“季翊、冯钧、谢况、田易及管弼吗?”
海涛愈吹愈过瘾,还一直问柔柔有何心得,一副很爱现的样子,总是找最难的技巧来吹,然后要柔柔也试试。有些柔柔本来就会,有些试得不错,有些吹不起来。云姬吃完了香菇,开始吃蹄膀:
“无管弼。双方约定七日前风吹雪进货时,交涂老板七百两,但风吹雪失约,未交货亦未交银。水流东认风吹雪失约,当晚另交货并取得收条及货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