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知道你心中肯定会恨他。”
凌汐池抬眸与他直视，眼中一片真诚：“虽然我不知道他和你母亲之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也没有资格让你不去恨他，可是我还是想说，他真的很关心你，他也觉得很愧对你，月弄寒，你知道吗，我其实很羡慕你，因为你还有人可以去恨，有人可以去爱，无论是他也好，还是你父王也好，至少他们还好好活着，你还能见到他们，所以你应该……”
月弄寒埋下了头，握着筷子的手在慢慢用力。
凌汐池没再说下去，目光落在那双筷子上，那脆弱的筷子像是随时都会被折断。
可月弄寒并没有，他的手渐渐又松弛了下来。
他沉默了很久，慢慢将自己盘子里的饺子吃完，才抬头看着她：“其实，我现在并不恨他。”
凌汐池的眼中露出了不可思议。
月弄寒缓缓道：“虽然他抛弃了我和我母亲，可正因为如此，我遇到了一个对我无微不至的父王，况且我现在能活着，是因为他把雪舞耀阳的解药给了我，那解药是风魔老人苦心数年研制出来的，仅此一份。”
他望着窗外，像是回忆起了什么，目光渐渐远了：“那日我从风魔山上醒过来，他坐在我床前，告诉我他就是我的亲生父亲，一开始我不相信，我用各种恶毒的话咒骂他，可他一点都没生气，等到我骂够了，他终于对我说了一声对不起。”
月弄寒的声音渐渐苦涩了起来：“他跟我讲了他与我母亲之间的事，他一早便知道他身上的毒母亲下的，他说，他当初并非不要我们母子，只是他迫于无奈，不得不先迎娶了别的女人，他也曾闯了冥界，去找我母亲，可那时母亲已经投了湖，被我父王所救，可母亲的心从来不在父王身上，为了挽回那个男人，她不惜对我们下了毒，可笑吗？母亲下毒的目的竟然只是为了让他回心转意，她不相信，那被我外公亲手制出的毒就连外公也无法研制出解药来。”
说到这里，他苦笑了一声：“直到我的伤好了以后，我回国向父王证实了这件事，父王身为一国之君，高高在上的人，居然在我面前流泪了，那时我才知道父王到底有多爱我母亲，有多爱我，那个时候，我是恨他们的，我发誓，这辈子都不会原谅他们。”
凌汐池看着他痛苦的表情，嘴唇动了动，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时，月弄寒的话音一转：“可是，再怎么说，他们都是我爹娘，我的生命是他们给的，就算是他们亲手杀了我，我又怎么能去怨怪？”
凌汐池叹了口气，埋头喝着自己碗里的粥，有些食不知味。
月弄寒看着她继续道：“后来，我听说你去了冥界，我拜别了父王便赶了过去，看到你的那一瞬间，那些恨对我而言都不再重要，你知道为什么吗？”
凌汐池的手一颤，便听他说：“因为，我想保护一个姑娘，我想让所有的痛苦都远离她，我想看着她开开心心的模样。”
他的目光坚定执着，一字一句道：“恨是一把双刃剑，伤人亦伤己，它会让人痛苦，可我想带给她的是幸福。”
凌汐池放下了手中的筷子，收了盘子，起身便走：“我已经吃好了。”
月弄寒急忙站起来，拉住了她。
他看着她手腕上一直戴着的灵犀镯，愣愣道：“我知道此时此刻很多话我不应该说。”
凌汐池低声道：“那就别说。”
月弄寒摇了摇头：“汐池，你知道吗？人只要不死，就会变得贪心，就会想要更多，当初我送你这只灵犀镯，是希望你得到幸福，可现在，我希望你的幸福是我给你的。”
凌汐池的呼吸急促了一下，她的声音有着深沉的痛楚，喃喃道：“我没有资格得到幸福。”
月弄寒急道：“任何人都有资格得到幸福，我知道很多事情并不是说算了就能算了的，我知道你现在面临着怎样的折磨，我不想利用你的脆弱，那样我会觉得自己很卑鄙，可是至少，你先不要拒绝我好吗？”
他将她的手紧紧地握在自己的掌心里：“让我照顾你一辈子好吗？”
他的掌心很暖，可她却丝毫感受不到暖意，只因她的心已冷。
她望着天边，轻声道：“你知道那是不可能的，我偷生来的这辈子不会属于任何一个人，它甚至不属于我自己。”
月弄寒仍是拉着她不放。
凌汐池想了想，转身面向他：“如果是你，你会恨我吗？”
月弄寒不解地看着她。
凌汐池苦笑道：“如果你的亲人朋友都因我的存在而死去，如果你的家园因我而毁灭，如果你的后人因我沦为奴隶，至今还在暗不见天日的地方饱受折磨，人不人鬼不鬼的活着，你会恨我吗？你会原谅我吗？”
月弄寒脸色晦暗：“可那并不是你的错。”
凌汐池叹了一口气：“我以前也觉得这不是我的错，可是这次在冥界我才知道，有的人活着就是一种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