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汐池没想到在这里见到的人会是冰冽,她也没想到这辈子还会再见到他。
她曾经将冰冽当成自己此生最好的朋友,拼尽全力去帮他,也曾经恨过他,怨过他,甚至威胁过要杀了他。
可此刻再看到他时,她的心情除了震惊之外,便只剩下淡漠。
她发现自己已经想不起来他曾经的模样了。
明明只是短短不到两年的时间,她不是她,他也不是他了,两人都被仇恨的洪流卷着,与曾经的自己渐行渐远。
再也回不去了。
冰冽还站在那里,有浓浓的哀伤从他身上散发出来,如笼着薄雾的清晨,带着一点湿漉漉的雨意,让人望之犹感凄清。
凌汐池很快镇定了下来,问道:“你为何会在这里?”
冰冽没有说话,未见她时,他的心中有无数话想同她说,可真见面了,他发现自己居然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他发现人生最沉重的一句话,大概便是对不起三个字了。
因为这三个字一旦说出口,别人原谅也好,不原谅也罢,错过的都是曾经最美好的回忆以及再也回不去的过去。
他这才发现,自己在她面前一直是怯弱自卑的,从见到她的第一面开始。
那个时候,她是他晦暗的人生中最后一抹光,也是他自己,亲手将这抹光掐灭了。
河边的老人替他回答:“他现在是我徒弟,当然会在这里。”
凌汐池扭头看着他。
老人家叹了一口气,又喝了一杯酒,说道:“我这徒弟啊,是个傻子,他说他对不起一个好姑娘,那姑娘不嫌弃他是一个杀手,冒着危险救了他,为他背负了许多事,可他却完全不知,还误会了她,害得她身死,他想要为她报仇,主动进入了十方阎罗殿里接受训练,十方阎罗殿是什么地方,那是厉鬼进去了都得哭诉的地方啊。”
老人边说边将视线落在了她的身上,浑浊的眼神就像眼前那黑漆漆的冥河水,看不清里面到底有什么。
他又接着说:“后来我这傻徒弟发现那姑娘居然没死,而他却再一次做出了伤害她的事情,再也无颜面对她喽。”
凌汐池怔了许久,望向了冰冽,她怎么听不出那老人口中说的是她。
冰冽暗自定了心神,问道:“你怎么会来这里?”
凌汐池不知道该同他说什么,只得扭头看着那流淌不息的冥河,回道:“我来,是来祭奠故人的。”
她沉默了许久,又问道:“那日你看见了他是从哪里落入冥河的吗?”
冰冽知她来此是为了萧藏枫,可那日他暗中送她同月弄寒出去,再回来之时,便已听闻萧藏枫落入了冥河中,他便趁乱将寒蓦忧救走,带到十方阎罗殿中藏了起来。
他也知道藏枫山庄的人在此沿着冥河打捞了几天,一如所获后才率领着人离开。
他摇了摇头,目光也落入了冥河中,其实他也不相信萧藏枫真的那么容易便死了,还是死在这种地方。
可悲的是,他一直想找藏枫山庄报仇,可当他听到萧藏枫身死的那一刻,他居然会感觉到难过。
报仇或许本身就是一件让人难过的事。
凌汐池朝冥河边又走了两步,她站在边缘上,像是随时都要跳下去,空气沉默得让人难受,有一种窒息般的死寂。
老人家幽幽地叹了一口气:“看来今夜不该准备君莫悲。”
凌汐池回过神,不解地看着他。
老人自顾自地说:“应该准备烧刀子,一坛下去,醉了便睡,管它什么恩怨情仇,都一了百了。”
凌汐池问他:“老人家,既然你被困在了阎罗殿里二十年,为什么被放出来之后还要留在这里。”
老人家看了她一眼,说道:“我在这里,是想证明一下这人间到底还有没有情,值不值得我再去入一入红尘。”
说罢,他又拍了拍地面:“你俩都坐下来。”
凌汐池和冰冽依他的话在他身旁坐了下来。
凌汐池又不解地问:“在这里如何能证明人间有情。”
老人家说:“这世上的许多情,大多都是在人活着的时候才有的,一旦那个人死了,无论生前有多少人对他有再深的情,总会随着时光慢慢消失,这便算不得真正的情,唯有人死后还存在的情才算真正的情,这里死了那么多人,我就是想看看,到底有没有人真的来祭奠他们,到底有没有人还会记得他们。”
凌汐池怔怔地看着他,在她长大的地方流传着这样一种说法,一个人死了并不是真正的死,唯有世上再没有人记着他的时候,才算是真正的死了,那时候,他的灵魂便会永久消失。
她苦笑了起来:“老人家,你这个方法不准,死在这里的人有很多,或许他的亲人朋友并不知道他是死在了这里,你这方法如何有效。”
老人家放下了酒杯,目光突然变得锐利:“所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