族已经灭了,可阿雪还活着,我要保护阿雪,我还要赎罪,你我此生无缘,只盼来生再见。”
此后的十余年间,他每天都在痛苦悔恨中度过,想死又不能死,他只有用酒麻醉自己。
冷君宇仰天疯狂地大笑了起来:“说得不错,我们这种人确实不配解脱,只配生不如死。”
他拿起刀,扬刀一挥,刀光闪过,那坚硬无比的论道石竟被他硬生生地削下了一层,刀光一转,那被削下来的石块顿时化作齑粉,曾经刻在上面的豪言壮语顿时散入尘埃中。
笑过之后,他抱着酒坛子一阵痛饮,突然将酒坛重重地砸在了地上,抱着头蹲了下去,一眨不眨地盯着地上,仿佛在寻找什么,又仿佛在逃避什么。
“潇潇风雨几时歇,今日花开又一年……夜心,我种了这满山的霜阳花,只为等你来看一眼……可你为何就是不来呢……我怕……我是等不到你来的那一天了……”
他的声音很清,很沉,眸子散乱没有焦点,灵魂好似已不知飘到了何方。
刚好有风,掉在地上的霜阳花微微抖了抖,还是没能再随风飞舞起来。
他双手捧起了刀,缓缓地闭上了眼睛,慢慢朝自己的脖子举去。
“君宇。”
一个极轻的声音从他身后传来。
冷君宇全身一抖,回头看去,一道白影站在霜阳花树下,平和且淡然地看着他。
他的视线慢慢变得模糊。
是她,来看他了吗?
她依稀还是当年的模样,身上的白纱飞舞缠绕,墨色长发随风翻飞,携着漫天的花香,飘逸清雅中带着一分妖冶艳丽,对比于年轻时的不落凡俗又多出了一份如月华般的细腻高雅,再加上那一双仿佛历经千帆过尽的眼睛,洗尽铅华后的淡然,一举一动就连那微微一蹙的眉都仿佛能让人深陷其中。
冷君宇手中的刀落在了地上,怔怔地看着面前的佳人,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一眼仿佛隔着千万年,他的眼中已泛起了泪花。
他难以置信地问:“夜心?”
燕夜心点了点头,一如老友见面时最寻常也最自然地打着招呼:“君宇,多年不见了。”
冷君宇只觉自己的喉咙一涩,情不自禁地朝她走去。
一张更为年轻动人的脸庞从她身后探了出来,问道:“心姨,他便是你常说的那人?”
冷君宇停下了脚步,看着她身后的少女,觉得眉目间依稀有些故人的影子,问道:“她是?”
燕夜心道:“她是阿雪的女儿,叫蓦忧。”
冷君宇仔细地看了寒蓦忧两眼,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阿雪的女儿都这么大了,她还好吗?”
寒蓦忧脸上带着笑,眼中全是淡漠:“我娘已经死了。”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好似说的不是自己的母亲,而是旁的一个无关紧要的人。
那一刻,冷君宇分不清自己心中是何感觉,他垂了眼,视线落在了那方论道石上,就在前不久,那里还刻着两个字。
长生。
可现在那两个字已经灰飞烟灭了,当初刻下它的人也死了,徒留一场唏嘘。
冷君宇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艰涩地问道:“你娘怎么死的。”
寒蓦忧伸手接住一朵悠悠下坠的霜阳花,听到他的话,手指一动碾碎了花瓣,红色的汁水沾染了她的指尖。
她一边用帕子擦着一边说:“她被我父王打入了冷宫,死在冷宫里的。”
冷君宇的眉头一皱,询问地看向了一旁的燕夜心。
燕夜心道:“那是阿雪自己的选择,她刺杀过寒战天最后失败了,后来她觉得折磨自己可以赎清她的罪孽,便把自己给折磨死了,甚至她死时还毁了自己的脸。”
冷君宇又看着那石头,重重地叹了口气。
燕夜心的视线随着他落在了论道石上,不知在想什么,眼神也深远了起来,仿佛在追忆逝去的美好时光。
许久之后,她悲凉地一笑,问道:“这些年你一直在这里?”
冷君宇点了点头,还是不知该说什么,没见到她之前,他对她相思入骨,无时无刻不在想她,有无数的话想要对她说,可现在见到了,反而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燕夜心又问:“刚才上山的时候,看到了满山的霜阳花,是你种的吗?”
冷君宇嗯了一声,说道:“我记得你说过最爱霜阳花。”
燕夜心仰头看着那纷繁的花树:“我也记得你最爱菊花。”
寒蓦忧的眼神动了动,突然出声道:“所以心姨才在自己住的庭院里种了满院的菊花对吗?”
“蓦忧,”燕夜心喝斥道:“休得胡言。”
寒蓦忧冲她笑了笑,站到了一旁,又说了一句:“我早就看出来啦,你压根就没喜欢过我父王,那你为何要嫁给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