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仿佛静止,凌汐池仓惶抬头,对上了一双平静的眼睛。
那双眼睛已不复以往的冷傲,就像平静的湖面,没有一丝涟漪,却显得更加清透,上面凝着一抹苍凉的寒意。
凌汐池哆嗦着嘴唇:“是你,你怎么会在这里?”
燕夜心居然笑了笑:“蓦忧告诉我,仙霄宫的人抓了蓦鸾,我便来这里了,看到你,我就放心了,蓦鸾没事对吗?”
微风拂起了她的长发,不时拂过她的眉眼,仿佛生命即将消散时在尽情地释放最后一丝美。
凌汐池的手颤抖起来,她知道,眼前的人不是假冒的,而是真正的——燕夜心!
原来这才是这个局的最终目的,故意激怒她,让她动了杀心,再将她引到这阵法的深处,好让她对上同样被引来这里的燕夜心。
他们就是要她亲手杀了燕夜心,要她们同门相残,要冷君宇彻底与她为敌,更要妖儿恨她。
凌汐池后悔极了,早在听冷君宇说寒蓦忧失踪之时她便该有所警觉的,这手段残忍狠绝,算准了她们所有人的性格,也深知她们所有人的弱点,对她们都这么了解的,除了寒蓦忧还有谁?
看来这一次就连仙霄宫也充当了她的刽子手。
她怒吼了起来:“寒蓦忧,我知道你在这里,你给我滚出来。”
一个清脆的笑声穿透浓雾清晰无比地传入她耳中:“叶孤寻,我将你的仇人引来了这里,让你亲手报了仇,你该感谢我不是吗?”
凌汐池愤怒极了:“你无耻,她可是你母亲的好友,你怎么能这么算计她。”
“好友?”寒蓦忧冷笑了一声:“她选择嫁给寒战天的时候,她就不是我娘的好友了,我娘在冷宫受尽苦楚的时候,正是她最得寒战天宠爱的时候,这样的好友,给你你要吗?若不是因为他们,我娘何至于死得那样惨,她和寒战天一样都该死。”
燕夜心埋头看着没入她胸膛的邪血剑,嘴角浮现出一抹无力而又平和的笑,像苍白的花,开在雪域茫茫的天地,凄神寒骨而又悲凉美丽。
她喃喃道:“原来,这就是天意啊。”
她又看向了未知的方向,说道:“蓦忧,我没想到你竟然如此恨我们。”
寒蓦忧的声音依旧从浓雾中传来:“恨,你太高估你自己了,我不恨,我只想让你们统统下地狱。”
燕夜心咳了一口血,身体朝后倾倒。
凌汐池仿佛失去了所思所想,眼睁睁地看着燕夜心的身体在她面前矮了下去。
剑从燕夜心的胸口拔了出来,有温热的液体溅在她冰冷的手上,灼痛了她的肌肤,她终于回神,下意识地扔了手中的剑,接住了燕夜心软倒的身体,与她一起跌坐在地。
她后知后觉地去替燕夜心止血,又将自身的真气灌输到她的心脉,可无论她怎样将真气渡给燕夜心,她仍能感觉到她的生命在慢慢流逝。
那一剑凝聚了她一身功力,一剑穿心,根本没有人能在这一剑下活下来。
她的手上沾满了燕夜心的血,眼中带着一丝茫然,全身如同掉进冰窖一样冷,血液都仿佛凝固了,可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不知道该怎样救她。
她的眼前骤然浮现出妖儿那充满期待和祈盼的眼神,她还在等着和她的娘团聚,这对母女分开了那么多年,妖儿盼了那么久,可她甚至还未来得及叫她一声娘,便注定了要再一次分离,永远都不会再见。
从此,这世间再无她的娘亲。
冷君宇苦守十多年,痴心不改,好不容易等到她归来。
而她却要死了。
凌汐池整个人都是恍惚的,那种绝望无力的感觉再一次向她聚拢,她觉得自己仿佛又一次置身于黑漆漆的地狱中,那是一片永恒的绝望之地。
梦魇一般的过往又开始充斥着她的脑海,她的脑子里一片血红,里面尸横遍野,喊杀震天。
她的脑子嗡嗡的,一直回荡着一句话。
邪血剑和聚寒刀是命定的宿敌。
原来这句话说的不是刀剑,而是执刀剑的人,哪怕她再想帮助他们,再想化解那段恩怨,命运却依旧安排燕夜心死在了她的剑下,她再一次被命运狠狠地踩在了脚下。
她甚至连推卸责任的理由都没有。
这段时间来,她以为一切都在慢慢变好,哥哥和灵歌成了婚并且醒了过来,妖儿找到了自己的娘亲,而她自己也明白了自己的心。
她以为她终于有余力去为自己拼搏一个美好的未来,却不想,那些早已注定好的命运一直在她身后,如影随形,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推着她一步步向前走。
她挣不脱,甩不掉。
是什么,让她以为自己有能力和勇气去同命运抗衡?
她突然觉得好害怕,就算是她在冥界恢复记忆的时候,她也没有如此害怕过,因为她知道过去已经发生,她无法改变什么,只能去接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