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她什么也顾不上了,扭头努力地朝着山洞的方向笑了笑,她看着手中的邪血剑,用力地将它抛了出去。
邪血剑带着红芒在夜色中一闪而过,像是一颗流星不顾一切地撞向大地,瞬间便归于永寂的黑暗,身上那炙热的光也消散了,仿佛再也亮不起来。
“好朋友,再见了!”
凌汐池眼睁睁地看着邪血剑消失在她的视线中,说完以后,她眼一闭,心一横,前身一倾,从斜坡上滚了下去。
在滚动的过程中,已经不知道有多少次狠狠地撞在尖利的岩石之上,已分不清有多少荆棘无情地划破她的衣衫,刺进了她的身体里。
可奇怪的是,她竟然什么感觉都没有,没有感觉到痛,没有感觉到流血,甚至没有感觉她要死。
她只是一直在想,她还能坚持多久,能不能坚持到段天带着人回来。
恍惚中,她只听见一阵模糊的声音,来牵引她入梦。
“灼灼不死花,蒙蒙长生丝,生死死复生,若人能守一,只此是长生。”
“轮回之花,花开有情,雌雄两分。”
“你的轮回之花并不是完整的,你要找到一个肯为你牺牲的人,你们彼此都肯为对方付出生命,生死相依,轮回之花才是真正的轮回之花。”
“阿寻,轮回之花是一朵用爱凝结成的花,它穿越了过去现在和未来,因为这世上啊,只有爱才是永生的,它会永远存在于世间之上,无论世事如何变迁,哪怕沧海桑田,只要有人的地方就一定有爱。”
“只要有爱,便可产生可化万难的力量,因为众生的存在便是因为爱的存在啊。”
断断续续的声音在她的脑海中回荡,可是,她现在不能入梦,不可以。
只要还有一口气,她便要将敌人引开,哪怕只有一步,一步也可以。
于是,她滚进了一片荆棘丛中,于是,她伸出手紧紧地抓住了荆棘,于是,她不再往下滚了,艰难地翻了一个身,继续往前爬。
刚爬没几步,她便被一群人团团包围了起来。
她爬不动了,趴在地上动弹不得,正吃惊为什么没有人说话时,一个人走了过来,停在了她的面前。
在她面前的,是一双男人的脚。
她顺着那一双脚,抬头望了上去,看清楚面前的人之后,她带着酸涩和欣慰笑了起来,如此也好,落在他的手中,她还可以要求一个痛快。
冰冽怔怔地站在她面前,脸上的表情像是被人重重打了一拳,惊惧且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凌汐池的视线与他相对,莫名的就想起了那一天,那个冰冷落寞,白衣如雪的少年,拿着一把剑一步一步走进了风满楼,在少女踏入那血腥残杀的江湖的第一天,伸手拉开了她,让她躲过了那把朝她飞过来的刀。
然后,他带着她,一步步地走进了那个腥风血雨的江湖中。
他教她武功,他们并肩作战,相互扶持,一起走过了重重山水。
她为他入了生死场,他又为她入了十方阎罗殿。
只可惜,命运弄人,他们最终还是走上了背道而驰的道路,渐行渐远。
那个少年现在并不穿白衣服了,而那个少女,现在也快要认不出他了。
凌汐池扬起了头,闭上了眼睛。
冰冽蹲下了身。
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了她的脸,凌汐池只觉得全身骤然一紧,整个人便突然被他扯入了怀抱中。
冰冽将他的脸紧紧地贴着她的脸,少女浑身冰冷,鲜血淋淋,充满着将死的气息。
他全身都颤抖着,胸腔里一阵阵抽搐,恐慌如同漫天风雪般笼罩住了他。
他听见了自己颤抖的声音:“汐池,你怎么,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凌汐池睁着眼睛,却分不太清楚他话里的意思,她怎么将自己弄成了这个样子?
她现在的样子很难看吗?
是不是死人的样子?
她动了动嘴唇,发现自己已经说不出话来,胸口难受得厉害,全身抖了抖,哇地吐了一口鲜血。
冰冽用手去擦她嘴角的血,一声接一声唤着她:“汐池!汐池!”
他怎么也没想过,他会看到这样的她,他也从没有想过,看着这样的她,会让他那么难受。
这两年多来,他每天夜里都在反复做着同一个梦,梦见第一眼见到她的时候。
那个时候,他是个杀手,她是个小乞丐,全身脏兮兮的,头发乱得像个鸡窝,可那双眼睛,多么明亮啊,又干净又清澈,就那样一双眼,看向他的时候,明明是血腥的修罗场,他却感觉到,仿佛有一束阳光落在了他的头顶上。
他好像发现了一个洁白的,没有被污染的,不应该属于这个世界的灵魂。
之后的无数个夜里,那个眼神成了他的梦魇,也成了他的良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