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房内,婢女恭恭敬敬地从侧门退了出去。
窗边,棋桌旁,一身深蓝色长袍的晏祯,黑子、白子不断落下。
他又摆出了一局棋。
“他走了。”宋星蓉推门而入,眼圈红红的,脸庞上的泪痕未干,眼眸却清凛凛的,犹如不起一丝波浪的平静潭水。
晏祯捏着手里的棋子,按照记忆里的路数继续落着。
宋星蓉到他三步之遥停下。
晏祯收回手,下一步,轮到白子。
“他信你了?”他撩着眼皮看向刻意与他保持距离的少女。
触及她无丝毫情绪的视线,眼眸一痛,迅速移开了目光。
向四皇子卖惨、透出晏悬死讯,是昨夜回到将军府后宋星蓉找他商量的计划。
当时她是这么说的:“你娶了丹阳,还与我纠缠不清,平南王和章燮当然会不像以前那么坚定地支持你。这次章燮接近四皇子,何尝不是一种试探呢?
利用我,既可以试探四皇子对晏悬到底是个什么态度,又可以让他俩互相攀咬,断了章燮脚踏两条船的心思,对你而言百利而无一害,不是么?”
不,有害的。
一旦宋星蓉去卖这个惨,晏禧就会意识到她是为了晏悬才甘愿受胁迫困在这里,而
不是从前他看到的那样,逃离了东宫还和太子纠缠。
鬼使神差间,晏祯还是点头答应了,答应陪她演这出戏。
在晏禧面前演一出“强取豪夺后弃若蔽履”,她便可向晏禧低声下气地哭诉委屈与乞求。
晏禧见她“深爱”晏悬,会帮助促成他们的姻缘,不再阻碍他们。
他呢,就只是他们美满故事里那个最恶毒的人。
“四皇子确实是感受到了威胁,怕晏悬的风头盖过自己才对他出手。可我说出晏悬‘死讯’的那一刻,他又一下子变得那么的悲伤了。走时火急火燎的,不知是不是去找章燮算账?”
晏祯呵呵笑了两声,一脸的不甚在意。
宋星蓉扫了眼棋局,惊讶地发现,晏祯复现出来的就是刚才在外面和四皇子未完的棋局。
人生如棋,棋亦如人生,一个人下棋的风格、招式,或多或少反应了他本人的心性,所以晏祯是想用棋盘进一步解读晏禧的内心想法?
她盯着晏祯手下形势不明的棋局,似笑非笑道:“你过目不忘的本领倒是很好。”
晏祯倒希望他的记性没那么好。这样,就不会每次见到宋星蓉,就想起梦里的一幕幕了。
他指着棋局分析起来
:“他这个人优柔寡断,判断不准,不是做帝王的料。一些看似重要又没那么重要的地块,他都舍不得放弃,而那些把控命脉、可决定输赢的棋子,说不管就不管了。
就像晏悬——”
晏祯侧眸,这次对上宋星蓉温和的目光,他摆出了一脸的“不甚在意”。
宋星蓉静静等待他的下文。
难得没有被怼,晏祯的目光越发深沉了起来,“我若是老四,说什么都不会将老六推开。他为女人卖命,被女色迷的和家族翻脸,这些算什么?只要他还是我的刀,还在我的阵营,能够为我所用。轻易被章燮唆使刺杀老六,目光如此短视的老四,一定被章燮拿捏死死的,你怎么指望他们狗咬狗乱起来?”
宋星蓉笑了:“不是还有王大公子么?”
晏祯扬起眉头,道:“是吗?”
“我说太子殿下,整件事情,除了我家六殿下能得一点好处,让四皇子对他少些忌惮,你说得了最大好处的人是不是你?”
“我家六殿下”这样的话,是金枝玉叶的千金小姐口中说出来的?
晏祯心底简直酸的发慌。“我凭什么要出那么多力?你说过只要我在他面前说你两句。”
“殿下说的
没错,接下来的事情差遣王大公子去做就行了。”
晏祯:“……”
她喊的是王旭申,确实没要他出力。
“听说王大公子今日因为宿醉头痛去医馆了,让去找他的章将军扑了个空。可见,王大公子对殿下才是最忠心的,否则也不会一直勤勤恳恳守在章将军身旁,为殿下监视他了。”
宋星蓉漫不经心的语气,不了解她的人听了,会以为她真的是在夸赞王旭申。
不过晏祯了解她。她是在阴阳怪气王旭申身为太子的人,还常常为章燮差使。
“行了,不就是他让人拿刀威胁你和你的婢女么?你想坑他就直说。拐弯抹角地告黑状,你是觉得我会包庇他吗?”
“怎么会怀疑殿下呢?”宋星蓉眼睛眨巴眨巴,一脸的无辜:“妾身可谨记着自己阶下囚的身份,哪敢心存怨怼?”
晏祯:“……”
能不能好好说话了?
他只是想表达不管任何人以任何理由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