临死前的绝望和痛苦闷在脑海里挣扎,她甚至能感受到血从脖子里喷射而出带来的剥离感。
紧接着就是血液顺着脖颈往下洇在衣裳上的灼热和黏腻。
她甚至都来不及质问一句“问什么”。
再醒来,她回到了庆阳二十三年,她及笄的前一个年头,爹娘兄长都还健在,自己尚未踏入那吃人的深巷宅院当中。
“小姐小姐,你怎么了?”春喜晃一抬头便瞧见自家小姐紧掐着脖子泪流满面。
吓得连忙放下药奔出门外,“快来人呐,快叫大夫来,我家小姐,我家小姐又不好了!”
这一番动静着实不小,几个眨眼间,房间里便乌泱泱挤满了一群人。
夫人陈氏坐在床边反手将安如意搂在怀里,心疼的直跺脚,“快快快,李大夫快来看看,我儿这病症到底是个什么状况,怎的喝了你这么多汤药还愈发严重起来?”
年过半旬的老大夫扯着眉毛上前为安如意切脉。
安如意已经缓和了下来。
只紧紧环着陈氏的腰不撒手。
“娘,我没事,我就是感觉好久没有见到娘亲了。”安如意发出鼻音小声开口。
陈氏又是好笑又是心疼,一边抚着女儿的头一边开口,“你呀你呀,看样子这次是真吓到你了,这种腻歪话也说的出来,娘日日伴在你左右,哪儿来的好久未见。”
安如意“嗯”了一声垂下眼睑,掩下眼底的悔恨。
她娘是在她嫁去裴府第三年辞世的,就在她执意跟着裴浩庭流放去黔州的路上。陈氏得到消息气急攻心,一口气没提上来,便去了。
安如意得到陈氏离世的消息时,是她已经在黔州摸爬滚打的第四个年头,还是一个刚贬谪的京官醉酒后说出来的。
裴浩庭和她婆母,甚至全家老小齐齐整整的瞒了她四年。
她们怕什么?难不成还怕她得知消息会撇下她们一大家子赶回京城独自享受好日子吗?其实她哪儿来的脸面再回家见她父亲和长兄。
李大夫切完脉相站起来做了个揖。
“小姐只是一时郁结于心,再加上前两天受了惊吓才会如此,我开两副安神的方子仔细调养即可,并无大碍。”
陈氏得到答复终于松了一口气。
连忙挥手叫人领着大夫一起去抓药。
等到屋内众人全部散去,陈氏才端坐起来扶着安如意的肩膀严阵以待的开口道,“你仔细跟娘说说,你前两日落水,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还不待安如意回答,她又压低嗓音继续问,“是不是有人推你落得水?”
不怪她多想,实在是这两日西京城里因着“落水”这事儿闹的太过离谱,要说这背后没人推波助澜她是一万个不相信的。而且她儿一向稳重,又天生畏水,她是绝不可能主动地往那湖边凑的。
果然知女莫若母。
安如意的眼睛再次湿润了。
上一世母亲也如此询问过她,但她当时是怎么回答的?
她说是她去湖边看景,不小心跌下去的。
就因为她太注重和裴府的亲事,导致她被宋雨晴搡入水中差点丢了性命损了名节这么大的事都能咬碎牙咽下肚,就因为那宋玉晴是裴府宋氏,也就是她未来婆母的亲侄女。她那时想,她总归要嫁入裴家的,以后也就是一家人,总不好因为这点事和人家闹了隔阂。
但今世她既然有了重来一次的机会,这闷气她是万不能忍下去的。
“娘,是宋雨晴,是她邀了我去湖边,又推我下水的。”
陈氏听的一阵头晕目眩,一副果然如此,又恨这天下居然有那般狠毒的女子。
愣神了很久才想起来宋雨晴是京府通判的女儿,行四,虽说没见过那丫头,但却有不少人在她耳边风言风语,说裴家夫人很是中意这个侄女儿,大有将她留于府中的架势。
现在看来,这些估摸着也不是风言风语,仗着有个裴府姑母撑腰,竟让那丫头踩到她们头上了。
只是有这层关系,着实不好办。
陈氏拉过安如意的手。
“跟娘说说,这事儿你打算怎么处理?那裴家……”陈氏欲言又止。
安如意哪里还看不懂母亲的神色。
她心悦裴浩庭也不是一天两天的事儿了,自己父母兄长皆看在眼里。
“娘,女儿心里有数,这事您和爹爹就别操心了。”
而且她如果记得不差的话,就这两日,裴府就要来人了。
还不待她回神。
走廊外就传来了匆匆的脚步声。
紧接着跟在陈氏身边的王嬷嬷推门进来,先是心疼的看了一眼安如意,随后在陈氏耳边低语,“夫人,裴府差人来退亲,已经将人引到偏厅了。”
陈氏听见这话气的直接拍着桌子站起来,“裴家!他们竟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