巫师们将十三刀的遗体安葬,然后就下起了大雨——瓢泼大雨。巫师们说,他们已经在路上留下了记号,林殊会用毒,一定能找到我们的。
雨太大了,没办法行走,巫师们找了个山洞,我们在洞中避雨,我觉得冷,不止是身体上冷,我的心也很冷,我把自己抱做一团,呆在角落里,不说话,也不吭声。
十三刀临死前的情形,一直在我脑海里回旋。我看不见,我不知道他有多么痛苦,可是当我摸到他背上的箭支时,我脑海中一遍一遍浮现出他满身伤痕的模样。
直到现在,我都不敢相信他真的死了。
明明昨天,还在跟我说话的人。明明几天前,我还在问他未来打算的人,现在,就死了。死了,变成了一具冷冰冰的尸体,离开这个世界了。
什么是死,对于死去的人来说,就是失去意识,什么都没有了,或许他都意识不到自己已经死了。
可是对于活着的人来说,就是……
就是永远离开了,我们永远失去他了。
我忽地害怕起来,从悲伤中惊醒,我颤抖地站起来,听着洞外的瓢泼大雨,声音那么壮烈悲昂。
我颤颤巍巍地走到洞口,伸出手,雨打在我的手心里,它是那样毫不客气,似乎要把你的手打穿似的。雨,是真的很大很大啊——
“侯爷呢?侯爷回来了吗?”我猛地转身,问巫师们。
“回夫人,侯爷还未曾来,但侯爷应该——”
我想起离别的痛苦,想到琉璃盏在我怀中的模样,想起那些离别。我的心就密密麻麻地疼起来,恐惧算不上可数名词,它是浩浩荡荡的,千军万马地向我涌来。
“我要去找他。”我打断巫师们说的话。
“夫人,您怀有身孕,现在外面又下着大雨,您不能出去啊。”巫师们劝阻道:“侯爷很快就回来了,您要相信侯爷。”
“回来......”
“是啊,侯爷武功盖世,身边又有都尉侯府的人。侯爷脱困只是时间问题,夫人还是等等吧。”巫师道:“这方圆几里之内,我们都布下了毒,您若是贸然离开,侯爷回来可是要问罪我们的。”
我知道巫师们的意思,可是我现在真的好害怕,我害怕小殊也和十三刀一样,又或者更糟糕,我都见不到他了。甚至都来不及说再见......
我找他,我又去哪里找他呢?
我只能坐在洞口,听着雨声捶打着岩壁,急促的雨声,便如同我的心境一般。
滴答,滴答,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我的心情也越来越紧张,雨没有停下的意思,我亦没有林殊的消息。我从未觉得时间过得如此慢,也从未觉得林殊离我这样的远。好像似乎,我从来没有觉得林殊会离开我。感觉他一直都能在我身边似的,我从未想过他会离开我,感觉他在我身边就是天经地义的事似的。
可是现在这一刻,我就深深地感受到,我有可能失去他了。
失去,这样一个那么遥远的词汇,可是当琉璃盏血淋淋地躺在我怀里的时候,我就真的又想起失去了。
失去,也就是一瞬间的事。
我无助且害怕地坐在洞边。就连刀架在我脖子上的时候我也不曾害怕过,可是我现在,这样害怕失去一个人。
“夫人,外边冷。进来坐吧。”巫师安慰我道。
我摇摇头,固执地坐着。
轰隆隆,轰隆隆。
“是侯爷——是侯爷——”
我猛地抬起头,站起来,顾不得身后人的拉扯,我跌跌撞撞地走出山洞,雨哗啦啦地落在我身上,我只是摸索着一步一步向前走,我嘴里喊着:“小殊,小殊——你在哪里——”
我不知道洞外的情况,脚下绊倒石子摔了一跤,我狼狈地摔倒在地上,泥泞飞溅,我摸了摸自己满是污水的脸,踉踉跄跄地爬起来,害怕地空气中摸索着:“小殊,你在哪里——小殊——”
轰隆隆,轰隆隆——
“夫人,你快回来!外面雨大了!”
我什么都听不见,我只知道,我想找到他。我从未有一刻这么害怕失去他,我要找到他——
这个怀抱和着雨水,湿漉漉的,他蛮横地将我搂入怀中,被水浸透的肌肤紧紧地贴在一起,好热好热,他滚烫的肌肤,紧紧地贴着我。我抱住他,抱得越来越紧,似乎这样就不能让任何人把他从我的身边夺走了。
他这样真实的温度,一遍一遍告诉我,他在我身边的。
我终于忍不住了,颤抖地呜咽起来,“怎么这么久,为什么这么久——怎么现在才来啊——”我委屈极了,汹涌澎湃的情绪将我淹没:“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不来了。你走了我怎么办,孩子怎么办,你知不知道,我以为你不要我了——”
“对不起,对不起......”林殊抱着我,一点一点吻着我的发丝,一遍一遍道歉:“对不起,对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