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
见到启志帝手上那鲜红的血迹,郑非大惊失色,惊慌道:“御医.我去给您喊御医!”
“别。”
启志帝拉住了郑非,那血迹便烙印在郑非的袖子上,一片深红之色,“咳,咳咳。寡人无疾,只是人已经老了,身体也不中用了,非药石可医。”
“我去求天机圣女,我愿意加入天机宗。”
郑非毫不犹豫的立刻说道。
凡俗无法解决的问题,对于仙道而言,通常都能找到新的解决办法。
“不了,不了。”
启志帝却是连连摇头,非但没有接受郑非的好意,反而面色一板,原本脸上的和蔼之色尽去,那笼罩在身上数十载的威严,重新归来。
这一刻他不再像是垂垂老矣的老者,夏朝的夏皇,重新回来了。
“你将自己当做什么?货物不成?拿自己去谈判这种事情,不到万不得已,切勿去做。一来伤人颜面,二来未免有威胁之意图,实在是惹人生厌。
朕身上的情况,朕比任何人都清楚,无非是老了而已,人总是要服老的。朕早已用过各种灵丹妙药,比之先祖的功绩而言,朕还差很多,可论起环境,朕却是幸运了无数,何必要奢求更多?”
启志帝那只带血的手掌,拍了拍郑非的肩头,颇为用力,让郑非整个身子都在情不自禁的晃动着。
启志帝笑着说道:“你能有这份心,朕已知足。看来在夏朝子民的眼里,朕还不算失职。”
“陛下!”
郑非情不自禁的俯跪而下,但双膝刚刚触地,就又被启志帝拉起。
那只已经不再光滑的手掌上,仍旧拥有着沉重的力量。
“站起来,不要跪,也不必跪。朕无愧百姓,你亦无愧于朕,何必如此?”
启志帝双手撑住郑非的肩膀,那双苍老而又深沉的双目,与郑非灰色的眼瞳对视着。
“郑非啊,朕老了,没有多少的时间了,怕是看不到你发光发热了。所幸朕这一生,也与豪杰并肩过,尚可算得君臣相益,倒也算不得遗憾。”
启志帝说道:“只是新皇大概就没有那么幸运了,如今夏朝缺的不再是经世大才,而是擎天之柱。朕——我,希望你能答应我一件事,好不好?”
“陛下但说无妨,非若能做到,定万死不辞!”
郑非毫不犹豫的说道。
“不不不,不要万死,不要动不动死啊,活啊的,那样不好。”
启志帝说道:“你还很年轻,还有很远大的前程。男子汉生于世间,要顶天立地,要成就大事业!朕希望,朕希望以后的你,可以让夏皇参拜,好不好?”
“陛下?”
郑非愕然。
他万万没有想到,启志帝对他提出的要求,竟是此事。
“答应我,你可以做到的。”
启志帝认真的说道:“你很有才能,也很有信念,这是你的品质。夏朝的江山,终究会交给后人手中,你也是夏朝的一份子。有朝一日,夏朝或许尚需你的维护,不要让发生在大月的事情,重演在夏朝。
否则的话,我愧对列祖列宗,愧对天地臣民,亦愧对无数为夏朝抛头颅撒热血的仁人志士,死也不得安宁。
朕希望,有朝一日,你可如商丞相那般,做夏朝最锋利的宝剑,监国天下。”
“非若有所能,愿为夏朝赴死!”
郑非拍着胸膛,碰碰作响,斩钉截铁的说道。
“好,好啊!”
启志帝大笑起来,白的胡须震颤,声音也豪迈起来,原本身上衰老的气息都已退散而去,重新变得年轻,“去吧,去吧,外面还有更大的世界。”
目送着郑非离去,启志帝站在原地,站了许久。
然后回到座椅之上,拿出一块布帛,将手中的血迹仔仔细细的擦了个干净。
良久,一声叹息。
“这种手段,有些下作。”
启志帝的身影笼罩在阴影之中,声音平静,“但朕这张老脸,也用不了几年了,若能为夏朝换得一星半点的好处,也是值得的。”
他是很老了。
也的确越发疲惫,困乏。
可身体仍旧康健,无非是大限已至。
这番吐血,犹如戏子。
吐的不是血,是他的颜面,是他七十余年来,留在夏朝的东西。
在生命中的最后时光,他亲眼看到了崭新的天地,与众不同的天地。
只是他真的没有那么多时间了。
也没办法再带着夏朝,完成新的蜕变。
将死之人而已。
颜面这种东西,趁着还能用,倒也不妨多用一用。
若能让人因此念情,惠及夏朝,那自是再好不过,也算是他最后为国出力的手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