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就是清晖山来的仙门弟子?”
“走近些,让我仔细瞧瞧。”
“……既是来查案,那便进大理寺吧。”
珠帘重重,人影模糊。只记得最后人影挥挥手,叫他们都下去。
火盆中木炭噼啪作响,点点火星溅射落地。
床上躺着的人眉头紧锁,额间满是细汗,嘴唇蠕动,似在喃喃低语些什么。
“不要吃掉我的鸡腿!”
那人猛地自床上弹起大喊道。
乌鸟自窗外飞过,粗噶鸣叫声略过寝房上空。
陈今纾彻底清醒,发现刚刚只是做梦。没有凶兽试炼,也没有香得流油的烤鸡,更没有明明已经吃了一只鸡腿还要和她抢的贱贱的五师兄。
她现在不在清晖山,而是在千里外的洛阳。如今她不是宗门弟子,而是大理寺从六品上的司直。
今天,是她上值第三十天。
高端的食物往往只用最简单的烹饪方式。
让一个人不想做人,往往只用让她上班。
一个月前,朝廷派人前去清晖山登门拜访。那人是个年轻礼官,周身凛若秋霜。初次见面,是陈今纾接待的他。
山门处,一男子静立等候。时入深秋,满山枫叶红透。男子身上绯衣打眼,陈今纾认出那是官服。
长身玉立,面如冠玉。
很多年前在长安,她也见过这样的人。
“清晖山宗门陈今纾,敢问郎君有何事来此?”
“太常寺少卿李令舟见过陈娘子,奉圣命前来拜访常清真人。多有叨扰,烦请娘子带路。”
陈今纾验过他身份,便带他上山拜见掌门。秋天山里比外面更冷,陈今纾见男子身上外衣够厚就未提醒。
一路相顾无言,谁料分别时男子忽然叫住她,向她递过来一件外氅。
“入秋后天凉,我看娘子只着单衣,希望娘子不嫌弃。”
陈今纾怔神片刻,最后接过外氅道了谢。
年轻礼官和她的师父交谈了一下午,她一直在门外守着。
天边刚擦黑,二人终于聊完出来。师父要送贵客去后院客房,她陪侍左右。
当天夜里,师父召集几位同门要选出前去神都的人选。
陛下刚刚即位,反贼余孽仍在神都。最近神都内怪事频发,只怕神都不平。于是特请礼官前来宗门请援。
师父刚一说,大师姐就和着了魔般开始胡言乱语,先是死死薅着三师兄的头发,接着就死命抱着她。
任人如何拉拽,都绝不松开。
陈今纾被抱得喘不过气,从喉咙间挤出破碎声音试图安抚失控的师姐。隐约间,她听到师姐喃喃低语。但因为周遭嘈杂,听不真切。
“师门……没有……小师妹献祭……我活下来……不能……对,绝对不能。”
说到最后,大师姐眼神恢复清明。大师姐晕了过去,闹剧终于结束。
三师兄一把秀发被薅了个精光,嚎着去找丹房的长老讨药吃。
大师姐第二天就恢复如常,只是偶尔还会对三师兄飞几个白眼。据说还要对他进行一些恋爱脑戒除特训。
下山的人选因此定下了陈今纾。
无他,无人耳。
大师姐眼看着精神状况过分美丽,二师兄闭关修行,三师兄容貌有碍观瞻,四师姐不乐意去,五师兄是掌门担心去了头天就会身首分离。
只有陈今纾能去。
就这样,陈今纾来到神都洛阳。她在陛下安排下,进了大理寺任司直。
当初说来洛阳有大案要查,可如今已一月有余,她整日奔波于神都内各市坊处,连一点大案的边都沾不上。
“大理寺司直,从六品上,出使按狱,参议疑狱。”
陈今纾认真研读过关于司直的职务。
因此她更加不懂自己每天的公务。
“陈司直,惠和坊王婆的鸡被偷啦!”
“陈司直,尚善坊公主府的仆人与人当街斗殴啦!”
“陈司直,通济坊宋家的水渠又堵啦!”
“陈司直,积善坊将军府失窃啦!”
“陈司直,宜人坊太常寺药园走水啦!”
“陈司直……”
陈今纾累觉不爱,全都喊她,那其他人干什么呢?
刚开始出外务时,恰巧碰上线人老婆婆丢了狗。老婆婆无儿无女,只家中一条大黄狗作伴。丢了之后急得当场昏厥,陈今纾想到同龄的师父,实是不忍就帮忙找回狗来。
老婆婆喜极而泣,再一次晕了过去。
只不过这次她醒得很快,不仅将线索如实告知,还势要将陈司直能干的名声远扬在外。
陈今纾自然婉言推辞。
没想到老婆婆的执行力十分强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