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这一路的驿站主事和地方官员都很小心,谁也不敢让三皇子在自己的地盘上出事,都派重重守卫护着,可终归尚远在明,敌人在暗,防不胜防。
尚远受伤之后,便决定行金蝉脱壳之计,找了个身量与自己相仿的人假扮身份,跟着大部队走明路,他和贴身侍卫田达两人走小路去兴州。原定两条线路,一条绕北向西,多丛林,可遮蔽,一条绕南向西,多山川,宜藏踪迹。
这计划他适时地透露给驿站中的主事官员,再三叮嘱,千万保守秘密。
然后尚远和田达选了第三条线路,这第三条路说明不明、说偏不偏,就选在官道旁边最近的庄户小路走。
一开始这法子真奏效。队伍中有替身是瞒不住的,刺客们立刻改弦易辙,直奔那两条规划好的路线去。结果从头找到尾、又从尾找到头,愣是没发现尚远的踪迹。只是这法子禁不住细思量,人若想作恶,那一定是无所不用其极的,功夫下的够,总能从各种蛛丝马迹之中找到尚远的踪迹。
当时尚远正借宿一个庄户人家,吃过晚饭,正准备歇下,便听见外头闹了起来。一伙刺客简直像土匪一样闯入这些庄户中,打着搜刮银钱的旗号,其实对财物不为所动,主要目的在于寻人。
田达敏锐,听到外头响动,立刻示意尚远先走。
尚远小声道:“先藏在屋顶上看看情况。”
他们两个从后窗翻到屋顶,匍匐看着下头那些刺客的作为。
这群人很快寻到了他们方才睡过的房间,都是久经训练出来的人,一眼便能看出这屋子并非庄户人家自己住的,为首的刺客便抓了这家当家的人,刀架在脖子上让他老实交代。
那人倒是仗义,看出自己收留的人好像是个落难的公子,咬死也不肯说出那房间留给了谁。
刺客与土匪不同,土匪有的是方法通过恐吓撬开这人的嘴,而刺客的脑回路简单,你若不答我便杀。
他的刀柄一动,眼见庄户当家就要人头落地,尚远手中瓦片掷出,将长刀震开。
接着两人从天而降,展开对战姿态,将庄户一家护在身后。
尚远起初不走,就是怕这家人被他牵累枉作了冤魂。如今便是他们两人对十个刺客,也得拼上一拼。他给后头那家人一个眼神,示意他们屋子里躲好,免得拖了后腿。
那家人要走,却立刻被刺客瞧出或可成为尚远的牵累,他们偏要向这不相干的人下手。
这群刺客训练有素,四个人牵制田达,另外三个人分别去缠斗庄户,剩下武功最强的三个人,只管盯着尚远的性命。
尚远师从唐止和青音,对江湖上各路功法也耳熟能详,几招过手,便看出这些刺客行的是猗木崖不留后手的刀法,招招致命,拼的就是个不是你死便是我亡那一套。
他和田达若是配合起来,对付十个人还不在话下,可此时要分心保护无辜之人,便落了下风。
尚远卖了个破绽,以胳膊挨了一刀做代价,吸引那些人围攻自己,然后挑起水缸,以水作幕,暂时将刺客拦了片刻,让庄户几人退至房中。他迅速与田达会和,两人背靠着背,端得是一副相搏到底的姿态。
真要是刀剑相撞,输赢不知几何,可那群人哪在乎坦荡或是脸面,他们只管要尚远的性命,见无法速战速决,为首那人使了个眼色,众人迅速系上面罩,为首者一把毒粉撒了出来。
此毒可化功绵骨,让人短时间便丧失战力——极金贵的毒药,只有章国金屋有售——可见他们将尚远视为极难对付的敌人。
尚远和田达见状立刻从衣袖上撕一截布料捂住口鼻,可还是在毒粉撒出来的那一刹那,冷不防呛了一大口。
这毒粉见效极快,几乎立刻便让尚远和田达两人顿觉酸软。
田达拼死也要护住尚远,他干脆横在尚远和刺客面前,让尚远快走。
尚远没动。他若是走了,便是将这家庄户和田达的性命置于不顾,可在他眼中,王公贵族和平民百姓的性命没有任何差别,更何况那些人是为救他才陷于危险之中的,他不能弃之不顾。
尚远单手握剑,将丹田之气汇聚。若是拼却一身气力,冒着鱼死网破的风险一战,未必会败。
就在此时,院中忽然又冲出四个其貌不扬的暗卫,这些暗卫的素养远在猗木崖刺客之上,他们出手狠厉迅猛,招招致命,全然不给猗木崖的人留后路。
刺客界的规矩,若是无法逃脱,便只能就地寻死。
猗木崖刺客的牙中都藏着毒药,一见无力回天,便咬碎了毒药自尽。
其中有一暗卫眼疾手快,握住了一个刺客的下巴,从兜中掏出一只极小的金锤子,将这人的后槽牙敲碎,取出了藏在里头的一颗毒药,又将他层层绑住,点住穴道、塞住嘴巴,避免他有任何再寻短见的机会。然后……将他送到了尚远面前。
尚远此时已经需要勉力才能站住,他脸色煞白地保持冷静,先谢救命之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