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远自认是一个比较和善的人。
他也勉强可以说,是从群演一路爬上来的。
因此他时刻告诉自己,无论多红,不要轻易为难旁人,谁都不容易。
没钱时,学做人,有钱时,做个人。
剧组还没正式开机的那段时间,他带队日复一日地瞰景、定分镜、定机位、定光影。
他一直自我提醒:大家是合作关系,不是上下属,他没有权力去吼别人。
他也尽自己的能力,让生活制片给所有人提供最好的饮食,隔三岔五加餐。
然而,并不是所有人都念这份情。
管理剧组和企业是不一样的。
一般来讲,企业的管理体系相对固定,不仅人事固定,管理的方法和模式也是长期运行,已经有既定的轨道。
也就是说,如果是一个长期经营的比较好,且比较大型的企业,很多体系自己都能运行了。
某些管理岗位,放条狗上去都能完成工作任务。
但是剧组在这点上和企业不同。
剧组是散班,许多都是开拍前电话摇人,有些剧组完全就是“草台班子”。
很多时候,整个剧组,除了主创几人以外,谁也不认识谁,没人知道你是干什么的。
剧组的人员组成也非常复杂。
可能同时存在“文化人”、“手艺人”和“老油子”、“老痞子”等不同种类。
剧组的一些技术工种,比如摄影,录音,美术,这种可能出现“文化人”,也可能出现“手艺人”。
前者会有比较多的個人想法希望能实现,后者更多埋头做技术,执行导演的要求。
但总体来说,“文化人”和“手艺人”,在沟通方面,比较顺畅。
令人头疼的是:“老油子”、“老痞子”。
比如说灯光师。
灯光组为什么可以制霸全中国的剧组,除了人多、设备便于打架以外,抱团是个很重要的原因。
全中国的所有灯光,保守地说,90以上,都来自于河南鄢陵张桥镇张北村,这个村也被称作“灯光村”,都是一个带一群这么做起来的。
如果惹了灯爷,可不是只惹了一个人,而是惹了整个村,是整个村在战斗。
从这个层面上看,剧组的灯爷群体,是全中国最牛逼的宗族体系,没有之一,走到哪基本上都是一呼百应。
这种时候,他们要是犯浑,任何管理模式都没什么卵用,只能用最简单粗暴的方法。
干他娘的!
当然,得讲技巧。
为此,他专门安排了一场戏中戏。
今天要拍酒吧的戏份。
说那谷小焦在工作的钟表店里遇见大学最好的闺蜜小雅,对方来买首饰。
这个所谓的闺蜜小雅,是谷小焦以前的情敌,曾经抢走了她的未婚夫,但后又与他离异。
谷小焦特好面子,曾向其吹嘘自己嫁了个富豪老公。
小雅让小焦带老公出来让大家看看。
谷小焦想到1991年的陆铭,于是给他租了件西装,一同赴约。
陆铭伪装的人设是地产大亨,常驻迪拜,坐飞机上下班,四辆跑车,认识三个月马上闪婚。
结果吃饭时闹出洋相,小焦认为自己很丢人,回到家里痛哭。
陆铭趁虚而入,各种开导,两人感情火速升温,流连于不同时空的酒吧。
结果搞错了时空,在2011年的酒吧点了瓶91年的拉菲。
“摄影ok。”
“灯光没问题。”
“录音准备就绪。”
文木野坐在监视器前,摸了摸导演的宝座。
在牢记老板交给自己的任务之余,他也在幻想着何时撅掉老板,自己上位。
嘴角的笑意逐渐扩大,忽觉肩膀被人拍了拍,见众人看向自己。
他尴尬地一挥手。
“开始!”
灯光交错的酒吧里,陆远和刘施施坐在吧台前,吧台上摆了个空酒瓶。
罗进一身服务员打扮,站在两人身边,捧着记账本。
“女士,这是十九年前的酒。”
刘施施为了找准状态,开拍前喝了不少酒,此刻晕乎乎的,不死心问道:“我们这里是1991年吧。”
“女士,你看我。”
罗进面朝刘施施,来了段脖子舞,他脖子不长,看着巨滑稽。
“有没有重影?”
他问一句,又自顾自地确认道:“女士,你喝多了。”
刘施施扎着高马尾,脸颊晕红,尴尬的将目光转向陆远,对视片刻。
酒壮怂人胆,许是面子作怪,她忽而将右手高高扬起。
“再来一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