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默去而复返的时候,朱棣正在逗弄朱瞻基。
朱高炽坐在一旁,看着这幅其乐融融的景象,脸上也流露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
生在帝王家中,哪怕是这般平常的亲情也并不常见。
若不是朱棣今天要他来商议冬季出兵朝鲜之事,朱高炽甚至连这乾清宫的宫门都进不来!
朱棣一边逗弄着孙子,一边转头对朱高炽说道:“老大,我看你刚才似乎也有些动怒啊!”
闻听此言,朱高炽身体一震:“儿臣岂敢在父皇面前逞凶!”
“今天的事情,错在纪纲,但也怪我平日里对锦衣卫疏于管教,这才险些害得瞻基身陷险境,你对纪纲不满,我也能理解!”
朱高炽闻言无奈苦笑道:“对纪纲不满倒是其次,但是锦衣卫这次的确是捅下了天大的篓子,天子脚下竟然发生如此重大的命案,就连朝廷亲自主持修建的翰林书院都险些遭遇不测,这件事情若是传将出去,岂不被人耻笑!”
“很何况这件事情还涉及到了陈大人,陈大人可是方大学士的弟子,他今天没出意外,还好,他今天若真遭遇了不测,那朝廷又该如何和方大学士交代!”
“锦衣卫搜捕靖难遗孤我能理解,毕竟此事涉及到朝廷根基,靖难遗孤的问题一天得不到解决,咱们父子的心头就都要悬着一根利刺。”
“只是父皇是否想过,咱们现在有些本末倒置了?”
朱高炽话锋一转,反问了朱棣一个问题。
朱棣将怀中的朱瞻基放到一旁,双手拄膝,身体前倾,以一种极具压迫感的姿态对朱高炽问道:“哪里本末倒置?”
若是换做往常,朱棣如此质问,朱高炽肯定会被吓得口不能言。
可今天朱高炽却并未受到丝毫影响,面对朱棣的质问,他简明扼要的回答道:“与其大肆搜捕靖难遗孤,还不如派遣锦衣卫守卫京城,靖难遗孤也是人,若隐没于百姓之间,就算锦衣卫是火眼金睛,也难以将其尽数找出。”
“现在锦衣卫大张旗鼓的行动,还扬言打的是您的旗号,这不仅会让朝中官员人人自危,同时也会让百姓躁动不安。”
“如今京城的情况已经如此,京西民巷又发生如此事端,儿臣总觉得此事不是巧合,很可能是靖难遗孤对朝廷的报复!”
朱高炽身为监国太子,虽然惧怕自己的老爹。
可是在涉及国家的事情上,他却没有半点退缩。
面对朱棣那如鹰隼般的审视,朱高炽这次却丝毫没有避让。
说完这番话后,他便目光灼灼的与朱棣对望。
父子二人相持片刻,朱棣的脸上浮现出了一丝笑容:“你的胆量果然大了不少,现在竟然敢和朕对视了!”
“儿臣虽然懦弱,却也想为天下人计,若是继续纵容锦衣卫,那京城恐怕会再生事端!”
朱高炽这番回答斩钉截铁,朱棣却并未出言反驳。
他重新坐直身子,并对朱高炽问道:“那你觉得这事情应该如何解决?”
“很简单,撤销对靖难遗孤的抓捕,恢复之前的制度,锦衣卫昼夜巡视,严防此类事情发生,尤其是陈大人现在所负责的翰林书院,更是咱们大明朝的重中之重。”
“我觉得应该多在翰林书院周围派遣一些人手,防止今日的事情再度发生,陈大人乃是方孝孺的高徒,宋濂先生的徒孙,如果能够加以培养,他日后的成就绝对不会亚于前面的二位!”
“这个陈默的性格比他的老师还要固执,至于他的心计,则丝毫不亚于纪纲,你觉得朝廷是应该大力扶持此人,还是应该将其搁置,雪藏起来?”
“儿臣觉得对于陈默应该启用,而不是对其畏之如虎。”
“此人虽然性格固执,但是一切的出发点却全都是好的。”
“他是方孝孺的弟子,性格也像极了方孝孺,而您当初之所以没有处决方孝孺,为的不就是他的才学吗?”
朱棣闻言摇头道:“方孝孺虽有才学,但却是一匹难训的烈马,你爷爷当初都不敢重用此人,又何况是我?”
“陈默虽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奇才,但我也担心后世之君无法压制住他的锋芒,他与方孝孺一样,都是双刃剑,若能用好,便能开疆拓土,若用不好,便将祸及自身……”
自从攻入应天以来,朱高炽每天的工作就是批阅奏折。
而朱棣每天的工作则是准备开疆拓土,并一直在与手下将领商议今年冬季的战事。
父子二人坐在一起谈心,这在朱高炽的记忆里已经是许久不曾有过的经历了。
就在父子二人谈话之际,年幼的朱瞻基突然在一旁说道:“爷爷,爹,你们为什么都对陈先生有如此大的成见?”
听到朱瞻基的询问,朱棣的脸上流露出了一丝笑容。
朱高炽闻言脸色骤变,狠狠瞪了一眼朱瞻基:“你这孩子,胡说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