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了,三井寿又被送进了医院。
他躺在医院的病床上,呼吸间满是医院特有的消毒水的味道,这样的味道让他厌烦。他下意识地皱眉,然后牵动了脸上刚刚缝合的伤口,让他又“嘶”了一声。这次又是为什么呢?脑袋里又浮现出宫城良田那张从篮球馆出来时笑得嚣张又明媚的脸来,说是看那个家伙不顺眼,其实内心里是羡慕他可以那么享受的打篮球吧?
三井寿面无表情地盯着病房屋顶那明亮的灯光,片刻后他闭上眼睛,眼前还是那团白茫茫的光亮,这样的亮度让他想起篮球场上的照明,那明晃晃的灯光照在锃光瓦亮的地板上反射的光芒,以及篮球鞋在那地板上摩擦出的声音,汗水甩落在地的声音,记分板上跳动的数字,观众们狂热的欢呼,篮球入筐后发出的闷响,一切的一切好像就在眼前就在耳边,但是却离此刻的他那么遥远。
此时,巡房的医生推门进来了。对方穿着医生的白袍,胸口挂着实习的标志,一副斯文的金丝框眼镜架在她秀气的鼻梁上,让那张原本漂亮又风情的脸蛋在医院的白炽灯下显得不近人情的冷酷。
对方潦草地翻了翻眼床尾的病历,“三井,寿?”说着,她拿着病历走到了三井的旁边,伸出手拨了拨三井那凌乱的长发,似乎是在辨认这张鼻青脸肿到面目模糊的脸,“真的是你?”
“阿瑾……”三井寿这时才被对方唤回了注意,他皱着眉睁开眼,原本是满心不耐的,但是当对方那张漂亮的脸蛋闯进他的视线时,他有了片刻的失神,然后才喃喃着叫出对方的名字。他看起来有些出乎意料的尴尬,他完全没有想过如此狼狈的躺在这里的自己会被对方见到,这样的见面让他觉得难堪极了。
对方的胸牌上写着西园寺瑾,是个不太熟的熟人。两个人也算从小就认识,对方大自己五岁,在他直男的狭隘的社交圈里阿瑾就是最漂亮的女孩子了。他永远记得对方十岁生日时,穿着全日本唯一一条的定制小裙子在自己的生日会的样子,就像那个童话故事里闪闪发光的公主。那个时候自己好像还可笑的说让对方嫁给他?
即使在他们的那个圈子了,西园寺瑾也依旧是最耀眼的明珠,是众星捧月般的存在,她好像什么都是完美的,漂亮、聪明、即使花道和茶道也是受到过大家的赞许,三味线的造诣据说也是很拿得出手。总归是阳春白雪式的人物,是自己几乎搭不上话的存在。两个人之间说过最亲密的话大概就是五岁那时的自己傻乎乎的问出她能不能嫁给自己的话了。
这样的西园寺瑾应该是住在最高的高塔中的公主,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
“不良?”在确认了是熟人之后,西园寺瑾又将病历往前翻了翻看了看对方的就医记录,她的视线划过对方那头凌乱的头发,“你这不良少年还当的真有意思,隔三差五就被人打进医院啊?”她将那几页纸翻得哗哗作响。
“我记得你不是在神奈川打篮球吗?”西园寺瑾给自己拖了一张椅子坐下,病历就放在她交叠的腿上。她的视线在三井寿的身上上下打量,然后笑了笑,有些恶劣地问道,“你这是打篮球,还是当篮球被人打?”说着,她伸手捏了捏对方的手臂,“啧啧,就这点肌肉?没练啊?”
“喂喂喂!”因为对方轻蔑的态度,三井寿感到了被人冒犯的愤怒,刚才那股羞愤又冲上了脑门,他挣扎着想坐起来,但是浑身绑满的绷带以及体内那仿佛无处不在的剧痛又让他狠狠地摔了回去。
西园寺瑾啧了一声,手指在那本病历上轻轻一敲,“你可老实些吧!被人打到肋骨断裂,脾脏破损,这可不是小事,可得在医院躺一阵子了。”说着,她起身要走,手里的病历在三井的腿上拍了拍,“安心吧,姐姐会好好照顾你的。”
三井寿这一住院,住了整整一个月。而主要负责他的巡房医生就是西园寺瑾。
今天西园寺瑾拆除了三井寿身上绑着的胸部固定带观察疮处的恢复情况,虽然作为医生和病患的关系来说,这样的事情并没有哪里不对。但是三井寿却觉得对方那冷淡又审视的视线仿佛有实质一般扎得他浑身难受,医院的冷气似乎过分冷了,让他的皮肤都浮起了一层细密的鸡皮疙瘩。
“不,不是听说你出国留学了吗?”三井寿试图找一些话题来缓解自己此刻的尴尬。
“哦?”西园寺瑾挑起一边的眉毛,手下动作利落地再次将固定带复位,“他们是这么说的?”她拿着对方的病例刷刷的写着,“我那是跟家里决裂了。”
三井寿刚才那一瞬间只顾着感受对方冰凉的指尖触及自己皮肤时的感觉,以至于听到她最后那句带着奚落的话时一瞬间竟做不出任何回应。
“为什么?”他下意识地问了出口。
对方无所谓的耸了耸肩,“因为我是个人,有自己无论如何都想要做的事情。”她说着,将病历放回床尾的架子里,“到底还是年轻,恢复的不错,我回去会跟你主治医生报告的,应该很快就可以出院了。”说着,对方利索的转身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