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竟然根本就是五音不全，她想。
“那好吧。”李洁短暂的失望了一秒，又很快高兴起来：“那今天老师会给我们弹琴吗？”
顾知沐笑容凝固在脸上：她吉他的尸体还躺在不知道谁家田里呢……
*
合唱队成员的第一次见面选在下江村完小的操场一角。
未暖的春风里，二十几个女孩列队站在顾知沐面前。她们穿着相同的宽大蓝白色校服，脸上顶着差不多的高原红霞，就连肤色也都黑得很像一个整体。
几乎是在看到女孩们的瞬间，顾知沐心中立刻想起一首歌。
——《苔》。
这首歌是她曾在校内比赛中唱过的，改编自清代一首袁枚的小诗。那首诗里有这样的一句：
“苔花如米小，也学牡丹开。”
因为顾知沐从她们的眼睛里看到了相同的光芒。
像银河中遥远的星辰，虽然黯淡得无法同日月争辉，却依旧在宇宙中按照自己的轨迹默默运转，默默发光。
万物皆有引力，也就是说，星星之间会彼此吸引。
如今，她们汇聚在一起，试图要写出天空中最亮的一笔。
“你们都喜欢唱歌吗？”
“喜欢。”
“那从今天开始，我们试着把歌唱给越来越多的人听，好不好？”
“好！”
“顾老师！”
眼见气氛热烈，顾知沐渐入佳境，准备挨着个听一听孩子们的嗓子，完小的校长突然不知道从什么地方冒了出来。
校长看了一眼学生们，面露难色，单独把顾知沐拉到一侧。
“那个，你搞合唱团吧，学校倒不是不支持。”
这话说得奇怪，顾知沐纳闷：她一早同校长商量过这事，对方也明确表示了认为这是一件好事，叫她只管放手去做，学校能帮得上的就尽量帮。
现在一天还没过完呢，他这意思，是——
“但是咱们在这个地方开展工作，得结合当地的实际形式，有时候可能会遇上一些意想不到的阻碍。”校长俨然一幅过来人已经被折磨得不轻的样子，满脸沉痛。
顾知沐脸上带笑，嘴上却果断打断了他：“您就说说出了什么问题吧？”
“这……就是周雯她妈电话打到我这里来了，说学校在干什么不赶紧放学，扣着她女儿在这儿，家里都没人做饭了。”
原来早上的犹豫竟然是因为这个原因，顾知沐叹气：“她家要是少了这个女儿，岂不是一家老小都没法生存了。”
“话不能这么说，她也有自己的难处。”
“我可以去跟她商量——”
“算了，我总觉得她昨天就记恨上你了，你还是不要见她的好。”
校长挠了挠没剩下多少的头发，陪顾知沐一起头大。“说实话，我是希望你能建成这个队伍。但你毕竟初来乍到，对这里的人也不熟悉。”
顾知沐的好胜心被挑起来：“正好去熟悉熟悉。”
“我不是那个意思，我是说——”
“陈校长，我去跟他们说，可以吗？”
熟悉的低音炮传来，顾知沐回头，徐杳穿着白大褂，脖子上还挂着听诊器，两手插在口袋里，站定喘息。
他头上汗水，顺着头发尖儿往下滑落，像是刚从卫生所跑过来的一样。
风吹起他额前的一缕头发，露出那对凤眼。
他注视着她，从顾知沐浅色的瞳仁里看见自己的倒影。
平和而坚定。
一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