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音,今晚要辛苦你一起熬夜了。身上的伤还好吗?”高烈转头问自己的侍女。
“没事的。伤已经差不多好透了。”游梦龙答。
*
入夜。
江行从摇曳着烛火光影的卷宗里抬起头来的时候,发现偌大的理事间里只剩了自己一人。
这才想起方才高烈带着那名侍女一同去了冬官署地界内的洗浴间,说要沐浴醒神,走之前还特意与自己打过招呼。
白天已经阅了一整日的卷,长夜漫漫,冷风习习,读书写字比起白日里来要更费神,也难以达到白天那种聚精会神的状态。
不如也像延王世子那样,去洗个澡,就当是提个神也好。江行想着,从椅背上取下外套,挂在肩上,提着一盏行灯向洗浴间走去。
灯火昏黄的澡房门外,站着一条烟灰色的人影,不仔细看,还真以为那是一道影子。
“阿音姑娘。”江行走上前去,向影子打了一声招呼。他自诩是不会耽于美色之人,但也不得不承认眼前的侍女是世间少有的绝色。
延王世子,果然是喜欢这种容姿美艳的女人的吧。他一边想,一边将行灯置于阶边。
“江大人。”名为阿音的侍女展开手臂,横在他的胸前,拦住了他的去路。
江行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她。
“殿下洗浴的时候,不喜欢有旁人在。”阿音说。
“原来是这样。”江行不知为何感到些许尴尬,讪讪应道。
听说王公贵族们洗浴之时往往有多名侍从服侍,延王世子倒是连唯一的贴身侍女都留在了外面,看来确实是不喜欢有旁人在。
难道是因为身上有什么不愿被人看见的疤痕或者胎记吗?
“江官司也来沐浴?”一道声音伴随着一阵蒸腾的热气从身后扑来。
江行转过头,便见高烈站在屋檐的阴影中,和着一团朦胧的水雾,静静看着他。发梢带水,并成一绺一绺,皮肤则因为吸饱了水,显得比平时更加通透白皙。
“啊,是的。”
“那快请吧,里面正热乎着呢,我多打了水,正好江官司可以用。”
“先来后到,先让阿音姑娘洗吧。”
“江官司还真是体恤下人。”高烈不知为何笑了起来,“不过阿音在我之前已经洗过,江官司不必辞让。”
怪不得,刚才被那侍女拦住时,能嗅到她身上淡淡的皂香味。
而高烈自他身侧走过,身上也带着同样的香味。这寻常的香味竟因为他而显出了一丝爽朗来。
回过神来,江行发现自己已经在蒸汽腾腾的洗浴间内,被包裹在那股皂香之中。本想来洗浴提神,没想到思绪反而因此胡乱起来。
留延王世子下来一同处理夜务,是因为他是冬官署中最得力的人吗,这其中究竟有没有他的私心?
“我到底在干什么呢……”
离开澡房,走回理事间的时候,被夜风带走了体温,头脑这才因此渐渐冷却下来。
夜色静谧。
理事间内,一盏刚熄不久的油灯在月光中绕着烟,青烟之后,是几乎要与烟灰融为一体的美貌侍女,她那位不负责任的主人就这么管自己趴在桌上睡去了,而她则单手撑着脑袋,静静地、静静地看着身侧之人。
江行看着此情此景,忽有万千念头涌上心间,可当他要抓住其中一缕时,那些思绪又如潮水般猛然退去,让他什么也无法再想。
*
十月初八。
距春官署定下的登基大典还有七日。
宫内按惯例举行天验大会。为的是在新帝登基前确认皇室的血统,也就是将来的皇子与皇女的出身是否纯正。
传说高氏先祖乃神子,具有安定天下、升平四海的神力,可让响命木开出具有预知之力的一现花。
尽管神力云云不过是将皇权神化的戏说,但让响命木开花一事却并非虚言,也是大厉皇权神授的根基之一。
不过比起证明虚妄传言中的神明眷顾,这更像是一种象征性的仪式。
大厉最初并没有女子继承的规矩,但在五六百年前,某位皇帝登基前的天验大会上,即将成为皇太子的王世子没能使一现花开,由此证明他并非高家血脉。
以皇太子为首,这位新帝的接连几个孩子都未能催动响命木。事后才知,这位新帝不举,其子皆为皇后妃嫔与人私通所生。那场天验大会的气氛据载险恶无比,群臣皆以为皇室血脉就此断绝,大厉高氏将被颠覆。
就在所有人的不知所措的时候,当时的春官官司提议让长皇女的子女进行天验。幸而皇女所诞子女皆可使响命木开花,群臣这才长出一口气。
不久之后,长皇女便取代了自己那位不举的兄弟,成为大厉历史上的第一位女皇。为避免高家血脉再遭断绝之险,这位女皇开始雷厉风行地推行女子继承的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