果见鹤也是一个男孩,游旭或许不会变得那样丧心病狂,他或许能够在偶尔的一些夜里,像现在这样和见鹤挨在一起,聊一些幼年的兄弟之间会说起的幼稚话题。
“母亲说乐阳是大厉西北的一片土地,和不周城大不相同。你可以给我讲讲吗,乐阳是个怎样的地方?”高烈抱着膝盖,靠在墙上,微弱的烛火将他那双好奇的眼睛映照得晶亮晶亮。
游梦龙抓了一下被沿:“我……没怎么出过府。乐阳是个什么样的地方,我也不是很清楚。”
“乐阳侯和侯卿都不带你出去玩的吗?”
“母亲和父亲……都很忙碌。”
“我母亲也很忙碌,也没时间带我出去玩,我在宫里长大,其实连不周城是什么样子也不知道。”
“延王殿下不是要在宫外开府了吗?她为什么没有带你一起出宫?”
“母亲说现在她的身边很危险,还是呆在祖父身边比较安全。”高烈脑袋一歪,栽进了被褥里,一双大大的眼睛肆无忌惮地盯着他。
游梦龙却没有觉得受到冒犯。他觉得自己如果真的有一个弟弟的话,也许就是这样的。兄弟二人挤在一张床上,将被子裹得乱七八糟,秉烛促膝。
“将你一人留在这里,你不怪延王吗?”
“所以母亲才把你带来我身边呀。倒是你,你年纪也不大,就这样和家人分离,不怪我母亲吗?”
游梦龙摇了摇头。
那样的家人,还是分开比较好。在那个家里,只会有不希望他活在这个世上的母亲,以及不希望活在这个世上的他自己。
但这话他当然没有告诉高烈。
就这样风平浪静地过了几日,转眼便到了高烈去小满阁的日子。
小满阁是宫中的学校,里面的学生自然都是皇族高家的子弟,年龄从幼至长,四至十三不等。这些皇子皇孙上学,家中都会挑选伴读,伴读通常都是从有学识的书香门第里挑来的年龄相仿的小孩。
相比其余京城望族出身的伴读,从西北边陲来的游梦龙就像是个不体面的乡下人。
王世子间的竞争也是皇族各个支系间门面的竞争,而伴读亦是如此。伴读的优劣,是小满阁的学生们在学识之前的第一场比试。
“我的伴读可是母亲花了百两黄金从太傅齐家聘来的。”
“齐太傅只有一个儿子,而且都已经过了进小满阁的年纪。你那个伴读,也就是太傅家的旁门左系,看你那副洋洋得意的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家请了太傅本人给你伴读呢。”
“那你身后那位呢?难不成比齐家人还厉害?”
“呃——不说我了,你看高烈。他的那个伴读是从哪家挑来的,怎这般眼生?”
“说出来定要吓你一跳,那可是位郡主,了不得得很那。”
“喂,高烈,延王怎么给你找了这样一个伴读?这家伙,怕是连京话都说不好吧。”
正坐在自己座位上默默读书的高烈周边的攀比争执充耳未闻。
“跟你说话呢!”一只手蛮横地拍到了她的桌上,将她手中的书本啪地压到了桌面,挡住了她正在看的那段文字。
高烈虽然贵为王世子,但这小满阁中的孩子哪个不是?这边是三皇女的老幺,那边是六皇女家的长女,如今皇太女之位悬而未决,这些皇女的子嗣们也在耳濡目染之中学会了明争暗斗的手段,不过在成人看来,那都是孩童之间不值一提的胜负心。
这里的孩子个个都不容小觑,说不定哪个就是将来坐在龙椅上的人。
不过这并不包括连同高烈在内的几个男孩子。
无论哪位皇女日后登顶九五,这些男孩都不会成为皇帝的人选,因此他们自然而然就成了小满阁鄙视链的底层。
游梦龙坐在高烈身后,对眼下的情景不知该如何回应。
他只是一个伴读,没有资格在主人出声前随意发话。
然而谁都没想到,高烈什么也没说,猛地伸出左手抓住撑在她桌面上的那截手臂,往自己的右前方用力一扯,前来挑衅的王郡主立刻一个不稳当向前倒去。
高烈顺着她倒下的力,又随即伸出右手,按住她的背心,砰的一声直接将人给按在了桌子上。
周围的孩子一片哗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