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际露出了鱼肚白,雾气再平地翻涌,城郊破落的城隍庙静得出奇,隐约可听人声窃窃私语。
城郊这间城隍庙,自云楚伊始时便有,而今却落魄成这样。
庙中正坐的城隍象隐隐陷出塑身稻草泥块,睁着一双无神的眼睛看着萧疏楼,身上的漆彩也掉得七七八八。
萧疏楼今日并没带什么香火,浑身上下只摸出了个铜板,置于奉台上。
想求些什么,却有太多想求的东西,一时间说不上来。
“王爷也信鬼神?”城隍象后悠悠走来了一个男人,开口道。
“人在哪里?”萧疏楼没有应他的话道。
“不急,王爷先给账本,我们再放人。”
来人声音略尖,说话抑扬顿挫,是些行当里的人。
浑身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来,手上执着一把折扇,有意无意地晃着。
萧疏楼将那账本亮了出来,道:“人我见都没见到,怎么给你?”
那人见到了账本,扇子一开一合,破空之声的响动如同信号一般,城隍泥象后骤然多出了两个身形魁梧的男子,扛着布袋出来。
“王爷,请验货。”
那布袋揭开来,露出一个毛毛躁躁的头颅,谢轻卿几乎摔在地上,身子软成一滩泥,看样子吸入不少迷药。
一夜滴水未进,干裂的唇角渗出点点血迹,像是开在雪地上的腊梅一般刺眼。
“东西拿去。”
萧疏楼将那本账簿随手扔了出去,将人从谢轻卿身旁拉开。
那三人慌不着跌地伸手去接那本账簿,随即交到折扇男子手中。
“是真的。”男人点了点头,趁王冲还没闯进来的时候,三人晃身背过城隍泥象便消失得无影无踪。
杂乱的步履声一拥而上,王冲带着侍卫闯进来的时候,城隍庙里只剩萧疏楼抱着谢轻卿走出来。
“王爷,人呢?”
“走了。”萧疏楼应得干脆。
“把庙围起来,派人守住百越山,都看紧着点。”
“王爷这是何故?”王冲想不通,直截了当地问道。
“那些贼子能在青天白日下走的无影无踪,可见这间城隍庙里有密道,只是我们现在不知道如何开启。”
“倒不如守株待兔,本王见为首的谈吐不凡,又识得账簿,必是有名有姓的人家,而那两名壮汉身形高大,举手投足间粗鲁不堪。”
“王爷是说,城里有人与城外山匪勾结?”王冲一点即通道。
“只是猜测并无实据。”萧疏楼道。
王冲还没来得急细问下去,萧疏楼已经急着去找大夫。
“陈四!陈四!”
王府的门还是头一次被踹开来。
敢踹王府的门,除了皇帝,那只有王府的主人才有这般胆子。
“陈四!快去找大夫!”萧疏楼火急火燎地冲进自己的屋子里,将谢轻卿放在床上。
萧疏楼这才记起,谢轻卿自打进了府邸还没有个住处。
不是趴在桌子上睡的,就是在梧桐院的木榻上凑合。
谢轻卿,你可千万不要有事。
“王爷,大夫已经去请了,先让药婆看看吧。”陈管事拉着他的衣袖,将人从恍惚中抽开。
“谁家下蒙汗药用牛的剂量啊。”药婆忍不住多嘴了一句。
“王爷,姑娘这是吸了太多蒙汗药,捂出汗来就好了。”
药婆三两句就将萧疏楼心头的大石,四两拨千斤地推开。
“陈四,让伙房烧足热水,库里存的炭火都给屋子里点着。”萧疏楼像是抓住了根救命稻草似的,赶忙吩咐道。
“王爷,您是男子,还是出去的好。”药婆低着眼询问道。
萧疏楼不甘心地向里面张望了两眼,沉着个脸出了门去。
陈管事见萧疏楼不痛快,跟在后头,道:“王爷您也别放在心上,谢姑娘顶能逢凶化吉。”
“怎么可能不放在心上,如果不是本王任由府里的细作......”
如果不是因为这本账簿,如果不是他强求谢轻卿留下来,谢轻卿也不会有这么多劫难。
“哎,”陈管事叹了口气,道:“王爷,事已至此。”
“事已至此?”萧疏楼冷冷地说道,像是从齿缝间硬生生挤出几个字。
怎么可能事已至此。
陈管事备下茶,一个人出了梧桐院,默默地叹了口气。
萧疏楼贵为六皇子,却是个不得宠的,被皇帝赐了块封地便不闻不问。
到了云楚封地,内有世家虎踞,军中无人,外有百越蛮族虎视眈眈。
皇帝当真是没认这个儿子。
凡是都要亲历亲为,倒不如说没有一个能帮得上忙的。
好不容易来了